2008年12月30日 星期二

[新入手] 張懸 / love, new year (e.p.)


「我會收齊張懸所有的作品。宿命似的,總有幾個樂手會這麼嵌入你的生命,無關乎音樂。然而也會有那麼一天,就像五年前的冬日夜晚,聽陳珊妮現場唱了〈四季〉後,我決定不再聽她的任何現場演出,沒有特別的原因。」

「時候到了,有些事件與記憶,會結成小小的痂,然後脫落;有些則像是信仰,在香煙繚繞的祭壇上,在眾人朗誦的經文聲中,理由被忘卻,而機械化的動作持續著。無論如何,都是傻的,為的僅是希望保有那曾經的可能,儘管那終究只是錯覺。」

「新年快樂。2009要到了。」

2008年12月27日 星期六

喃喃20081227

有人是陽光男孩,有人是晴天娃娃,那麼我應該算是雪男。小時候在倫敦的那年,遇上少見的大雪,樓下的墨西哥小姐妹興奮地到住家對面的公園,堆起拙拙大大的雪人,並用紅蘿蔔為之妝點上眼睛、鼻子。念研究所那年,倫敦下了十幾年來最大的雪,掐指一算,十幾年前正好就是我遇到的那場雪。

到了天津的第一個冬天,又逢大雪,在地人有的說是十年來最大的雪,有人說是五十年。僅僅一個晚上,白雪覆蓋了這個城市。我正好挑了氣候最惡劣的那晚去賣場買民生必需品(可樂),回程冷到兩眼睜不開,呼吸困難,想叫車卻搶不過當地人,最後決定與其在路邊發抖不如走回去。耳機裡Elton John唱著Somebody saved my life tonight,腳下與路面結成的雪水與薄冰奮鬥,就這麼走了半小時回到住處,頗有滑雪勝地cross-country ski的運動效果,竟然還微微出了點汗。

城市恢復運作。工人吐著白煙,奮力剷雪,開出一條細細的道路供人車行進,柏油路兩旁堆起了一坨坨被車輪染黑的污雪,為一片純白的世界裡帶來了些許腐朽的世俗氣息。接著幾天氣溫雖略有回升,但天氣仍冷。同事歪著頭、像是背童謠一般數著一九二九節氣的變化,說這兒會足足冷上九九八十一天。我盯著觀察曝曬在正午陽光下的一小塊冰雪,不見任何融化的跡象,然後像俗爛電視劇與言情小說那般,開始盼望春天的來臨。

去年我的耶誕禮物是一包九層塔口味的可樂果與兩顆鈕釦,耶誕大餐則是和Vi與阿茲去吃高級涮涮鍋。今年耶誕夜的狂歡派對則是四片米果、半包薯片、兩顆橘子、半瓶可樂、半部The Edge of Love(內含半個Keira Knightly如小男生的胸部)與九個小時的睡眠,耶誕節前後就在工作與昏睡中度過。我不太知道如何比較時光的好壞,我只單純地想把其中一些溫柔留在記憶裡。

2008年12月21日 星期日

喃喃20081221

自東北返回。去的第一天五度,當地同事直呼好暖和,但也說這是隔天降溫的預兆。果然今天就降回了他們的正常溫度:「負」七度到十度。會說「負」幾度的都是外地人,因為他們那兒冬天很少有超過零度的,所以乾脆省了負這個字。

今早去瀋陽的故宮逛了逛。清朝入關前的宮殿,裡面空蕩蕩的,「東西都被國民黨搬到台灣了,」解說的小姐這麼講,我在一旁賊嘻嘻地笑得很開心。上半身穿了羽絨服,很暖和,但下半身完全不行,秋褲配西裝褲還是擋不太住寒氣,而且腳板尤其冷,一般的皮鞋和襪子完全不行,我逛了二十分鐘兩腳腳板已經凍麻了,直想跑回車上抱著腳取暖,「如果這時有一缸熱水泡腳就好了」這般老人念頭一直出現,但我還是硬撐了下去。當地人保暖很有一套,上半身沒有包得特別厚實,但腿和腳板可是層層保護。我這種外地菜鳥只能趁沒人的時候到空地用力跺腳,或是學學MC Hammer的招牌動作抖動大腿。

還去了附近的張學良故居參觀。張學良在當地的被稱為愛國志士,但小時候讀的台灣教科書裡,總會說要不是他和楊虎城一時昏頭,國民政府早就剿共抗日成功。觀點不同,評價各異,個人的功過就像文本一樣,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只能使行止無愧於心。但這簡單的四個字,卻多難做到。

當地同事很熱心殷勤的陪伴,讓我沒機會甩開他們,完成以尿尿製造冰柱的實驗。只能留待下次了。

寒冷的日子適合以女性的溫柔填補。Aimee Mann、Beth Orton、Lucinda Williams、Tori Amos以及張懸,讓我在近來的旅程裡內心常存溫暖柔軟。

回到天津反而開始下起了雪。我拉開窗簾,喝著可樂,邊寫信邊聽著the Velvet Underground古老的demo帶:"What costume should the poor girl wear to all tomorrow's parties?"這就是下雪的聲音。我輕輕跟著唱。

2008年12月18日 星期四

喃喃20081218

明天要去瀋陽出差。剛好遇到另一波冷氣團襲擊,全面溫度下降,瀋陽的同事說現在他們那兒是零下十度,這波降溫應該會到零下二十度。她講來稀鬆平常,我在電話這頭聽了可是滿臉黑線。自從上次覺得自己差點被凍死後,我現在可是聞寒色變,已經拋去男人的自尊穿上「秋褲」,但現在要去瀋陽,而且適逢強烈寒流,頗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愚勇味道。

今天回家時試穿了前陣子買的羽絨衣,然後又在外面套上了大衣,照了照鏡子。嘿,哈囉,五年前的我。

剛跟拉塔線上閒扯,我說去了零下二十度的地方,一定要試試看在戶外尿尿會不會結成冰柱。這應該是最著名的urban myth之一了。我要秉持Discovery的Mythbuster的精神,親身去實驗一下。

「但我擔心在戶外尿尿,首先就面臨老二被凍掉的危險。」

「手要握好。」

非常簡要且中肯的建議。我會緊緊抓牢不放手的。

2008年12月14日 星期日

出差小記

連著三天跑了三地辦了四場說明會。這可以算是我單槍匹馬出征的第一次,因為大頭們頭焦了額也爛了。基本上我不討厭出差,很多時候比枯坐在辦公室裡有趣也輕鬆得多,而且我對於這趟出差的工作內容很熱衷也算熟悉,所以沒太大的心理負擔。但當你病得不輕、而且一天主講了兩場各長達兩小時的說明會後,回到酒店還發現自己的email信箱裡有三十封未讀郵件,包括兩三個寄過來待處裡的壓縮文件包裹時,還是會忍不住把所有人的祖宗八代兼老師們親切地問候一輪。

One night in Beijing,我在寒冷的酒店房間裡,貼著暖氣一邊回email,一邊吃著香蕉當晚餐。鼻孔、嘴唇、臉上的痘子三處不斷冒血,眼睛下緣又開始脫皮,邊發抖邊咳嗽。隔天早上起來覺得情況更惡化了,早早到了機場,在機場餐廳改文件時依然不停咳著,當時心想:「靠邀咧,我要死在這個芭樂地方了,為什麼我的人生那麼悲慘......」但後來想到這是新蓋好的北京機場,氣派宏偉,突然又覺得死在這裡也還蠻體面的,登時開心了起來,身體也沒那麼難受了。我的莫名其妙總是在最奇怪的時候會做出最意想不到的貢獻。

很多人叫我提防著河南人,「河南人一半是騙子,一半在當官;但當官的也是騙子」某次在一個餐敘上幾個在地的合作伙伴這麼說。「要去河南呀,唷,小心針扎了你,」某個大嬸知道我要出差至河南時這麼說,「那兒可是有個愛滋村,呴呴呴呴......」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這位大嬸又晃呀晃地串門子去了,留下被烏雲籠罩的我。飛到鄭州、進到號稱三星級的酒店房間時,發現牆上有疑似不明血跡,我安慰自己這應該可能或許只是口紅印或是小孩用蠟筆畫的吧如此等等。晚上辦完說明會回到酒店休息,房間電話響起:

「喂~~~」(拖著長長的氣音)

「啊?」(當下不知道是什麼狀況,所以只發了一個無意識的單音節疑問語助詞。)

「先生,要按摩嗎?小姐很漂亮唷~~~~」(怪腔怪調,很像是喝醉的女人或是逼著嗓子掐著蛋蛋裝女聲的男人)

我說不用謝謝便掛了電話,當下腦子沒轉過來,只覺得按摩跟小姐漂不漂亮有什麼關係,直到瞥見床頭櫃上小包裝的「男人久久」神油(上面標注:貴賓使用價15元)以及「快樂按摩,身心舒暢」的牌子(下方列出分機號碼)時,才恍然大悟。然而隨即我又把剛剛那通電話、15元的神油、帶有分機號碼的按摩宣傳牌,和本公司那位大嬸那句繞樑不絕的「愛滋村,呴呴呴呴」以及牆上的疑似血跡連結在一起,我嚇得連澡都不敢洗、廁所也不敢蹲,用電腦處理完了公事裹著衣服倒頭就睡。普通時候我睡覺喜歡房間全暗,當晚特別留了一盞燈,給自己壯膽,但當晚還是沒睡好,斷斷續續淺眠了一陣,隔天一早馬上衝去搭飛機到成都。

到了成都心裡大大放鬆,住的是我熟悉且喜歡的酒店,一進房間先去廁所好好解放了一陣,然後痛快地沖了個熱水澡,覺得精神大好。成都氣候溫暖,當天約莫八到十度,而且居然還有太陽,一掃先前在北京與鄭州的陰霾。和正在當地唸書的溫蒂約了吃午餐,前三次來成都都沒時間和她約,這次總算成行。她帶我到她住處附近的川菜館吃了一頓當地的家常菜,我狠狠地嗑了三大碗飯,把前幾天吃不好的全都補了回來。更妙的是剛好因為感冒,所以味覺不那麼靈敏,再辣也都吃得下,只有額頭冒出的冷汗證明了這畢竟還是夠辣的。

飯後我們從青羊宮繞到杜甫草堂走了一大圈。前幾次至成都均是來去匆匆,而且都住在商業路段,這回溫蒂帶我逛了路邊的玉石地攤、菜市場,我們走過灑落了一片金黃的銀杏道,也看了住戶怎麼在樓房間用一根晾衣線釣滿了各式衣褲,我興味盎然,總算見識到成都的庶民生活了。回到她的住處,三房一廳一衛浴配上一個大玄關以及一個儲藏室,「妳這裡可以住一個小家庭了吧!」我驚呼,而且房租更是驚人的便宜。我們聊了許多到中國的經歷和見聞,本來我想嗓子已經啞了,聽她說就好,後來話匣子一開也不管了,晚上說明會就給它倒嗓吧。他相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一大樂事。

從溫蒂家回到酒店,想說時間還早,想悠閒地去叫個出租車早早到會場,誰知道一下樓就發現情勢不對,路邊站滿了人,人人招手攔車,而出租車卻如鳳毛麟角一般珍稀。前幾次由於跟著大頭們,因此都有派車,這次我一人想說不好意思麻煩當地同事,自己打車就好,誰知道當下如誤闖叢林的小白兔(宗才怡這句名言真是送禮自用出門居家皆相宜)。我走了好幾個路口,還是攔不到任何一輛車,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突然,一個騎著三輪車的老伯出現了:

「上哪?」

「川師大。」

「上車。」

我沒太多選擇,於是上了車。一上車我才發現這是我2008年做的最糟糕的決定之一。

成都有不少電動三輪車,就目測應該是比50CC還小點的摩托車,後面帶個座位,上面有個棚子,可以載客。在交通繁忙時不失為一個好選擇。(請見下圖)

然而,我選到的,偏偏是人力三輪車,而且沒有棚子。(見下圖。淚。)

週五傍晚,人們趕著下班迎接週末,大大小小的車輛穿梭於街道上,喇叭聲不絕,而人力三輪車呢,只有師傅的嘴巴,吆喝著「讓一讓!讓一讓」,只有他的左右手當方向燈打號誌。好幾次我和載滿了人的公車之間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我心中默唸佛號,嘴裡反覆著Chandler遇到Janis時所喊出的oh~my~GOD!!!!這般有如古戰場一般的磅礡氣勢,讓我想到了「賓漢」這部電影:

(願Charlton Heston安息,在天國繼續組織他的槍械聯盟。)

然而由於眼下的情境實在太荒謬了:乾癟瘦小的師傅,奮力踩著三輪車,後面載著一個腦滿腸肥作雅痞打扮抱著電腦包的胖子。於是我的決定拍照留念。

(明顯的手抖了,但這真的不能怪我。)

(現在才後悔沒有請師傅幫我從駕駛座回頭拍一張。)

道路迢迢,老師傅氣喘吁吁,有好幾次我於心不忍,特別是遇到上坡路段時,甚至想叫師傅下來換我騎,咱們接力或許快一點。我當時已經有今晚到不了的心理準備了,正在想要怎麼通知協力廠商時,正好遇到一輛乘客在下車的出租車,我還來不及出聲,三輪車的老師傅已經跳下車,整個人趴在出租車的後面,大聲喊著:「別走!別走呀!這有人要上車!」我想他比我更開心能更脫離這個困境。

就這樣我趕到了現場,大概是剛吃了不少風,說明會上有幾次喉嚨被痰卡住,一時說不出話來,但除此之外一切順利。但這也成了我的開場白,我繪聲繪影的跟台下同學分享了這個經驗,眾人大樂,氣氛也熱絡了許多。最後學生代表送了我一隻熊貓的大玩偶,上面還打了個粉色蝴蝶結,我捧著它回到了酒店,也終於完成了最後一場說明會。

早上在酒店用了豐盛的早餐。由於是台灣人經營的旅館,因此自助式的早餐台上赫然出現一鍋大腸麵線。昨天才跟溫蒂聊到各自最懷念的台灣食物,她說美而美的早餐,我說鹽酥雞會是我永遠的鄉愁,也想趁回台時來一碗麵線,即便我平常時沒特別愛吃這品。因此今早看到時還真感動,撈了一碗,加了香菜、烏醋和辣椒,雖然味道當然遠不能和台灣夜市的比,且麵線裡的大腸如輪胎一般大小,令人望之便難以下嚥,但吃下肚裡還是令人身心都感到舒服許多。人可以拋棄過去,偽裝來自不同的世界,但是胃永遠是最忠於家鄉的。

回到天津,看了看電視,發了一陣子呆。看看日期,十二月十四日,來中國剛好滿三個月。還挺不賴的。不過,再一個多月我就可以回家,而這可就更棒了。

2008年12月8日 星期一

December 8, 1980


一九八0年十二月八日,John Lennon被Mark David Chapman在紐約自家門口射殺,享年四十歲。每年的十二月八日,我會別上一個小小的"Imagine Peace"的別針。我幾歲,他就死去多少年,我這般一相情願地將自己和他相連在一起。

坦白說,他不是我最喜歡的披頭。我最喜歡George,後面三位沒有排名。更坦白一些說,我對他其實時不時有些鄙視:吉他彈得不好,也沒有什麼音樂素養,披頭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曲子幾乎都是他搞出來的,單飛以後也沒有太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Plastic Ono Band太單薄嶙峋,Imagine又太芭樂,其他作品不是淡而無味就是令人摸不著頭腦。我無法認同那單純近似於天真的信念,呼喊War is Over卻無底蘊,近似譁眾取寵口號與作秀。他和格瓦拉被偽左派假文青的小布爾喬亞濫用的程度最高,更加深了我的不屑,有時候搞不清楚這樣的輕蔑是針對那群人,還是他?

參雜著喜愛與鄙視,隱然使我對於他生出了一種近似guilty pleasure的情緒。收齊每一張披頭的唱片,去了Liverpool,走遍Penny Lane、Strawvberry Field、the Carven,去聽了Paul McCartney的演唱會,也買了他們單飛以後許多唱片……,我是個披頭迷,不特別喜歡John Lennon,我這般宣稱。

今年年初造訪位於東京郊區的John Lennon Museum,興致盎然地逛了兩三個小時,在穿過陰暗的通道後,來到最後一個房間,一進門,一片耀眼的白色令人無法直視,待適應後,彷彿重回Imagine的MV,當Yoko拉開窗簾,灑下的陽光轉為柔和,有那麼一刻你確實相信John在房間角落,靜靜地彈著鋼琴。中間的透明壓克力版上,用各種語言寫著John留下的詩詞,四周的喇叭中流洩出他的歌曲:

We're playing those mind games together
Pushing the barriers, planting seeds
Playing the mind guerrilla
Chanting the mantra, peace on earth

我靜靜坐在長凳上,良久良久,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今年的十二月八日,普通的星期一,一點點憂鬱,一些些頹喪,溫度回升了些,略有陽光。沒有Imagine Peace的別針,沒有人談論二十八年前一個搖滾樂手的死去。我回到房裡,對著電腦,聽著古老的曲子,寫下這篇文章。

2008年12月7日 星期日

喃喃20081207

上週臉上長了一個大痘痘。青春期時我沒有長太多痘子,所以從來不太知道該怎麼處理,想說不理它應該會自己消下去吧,結果越腫越大,運動時還會隱隱作痛。禮拜五的時候終於受不了,動手擠它,噗滋地流出一大堆膿血,花了大概十五分鐘以及一堆面紙,擠完以後上了藥,隔天起來覺得好像小了點,然而週末被叫進去開會,一直覺得腫起來的面積越變越大,而且痘子好像又快要爆炸了,回到家以後再擠一遍,又是噗滋流出一堆血。今天痘子明顯變小了些,但顏色更深了,看來還要一陣子才會退去。

週末買了羽絨衣,還有「秋褲」,為未來更冷的天氣作準備。剛剛試穿了一下「秋褲」,如果加一件披風,完全就像是Jack Black在Nacho Libre裡的扮項。或許可以考慮往職業摔角發展吧。


將房間收了收,一邊看Mr. Magorium's Wonder Emporium,邊喝了三杯可樂加萊姆,然後一邊聽陳珊妮一邊上網寫信。我真是喜歡一個人的生活。

2008年12月4日 星期四

「秋褲」「毛褲」

我正嚴肅而憂傷地考慮放棄一個原則:抵死不穿衛生褲。

氣溫驟降,從前幾天的七至十度,一下掉到了負四度到一度,明天據說會下看負八至十度。我僅有的三條西裝褲,全是夏天的材質,輕薄透風,中午走出辦公室去吃午餐,短短不到三十秒的路程,冷風從褲子裡灌入,像是下半身泡進冰水一般,當下腦子裡湧出一連串髒話,不斷用思想侵犯全天下的林老師。邊走我邊胡思亂想:為什麼我的腿毛不夠茂密,以後應該執行夏天剃毛冬天養毛的策略……老美用freeze my balls off來描述冷天實在太傳神了,嗯,這句應該怎麼翻譯,嗯,把卵蛋冷掉?LP因寒冷而脫落?……脫落喔,那跟托洛斯基有什麼關係……

臨時取消出差至武漢的行程,加上老闆不在,於是今天下午享受了難得的悠閒時光。跟某大嬸聊到最近的天氣,也聊到我不肯穿衛生褲的原則,她大驚失色,嚷嚷說這樣怎麼行,身體肯定受不了等等,我囁嚅說台灣男性如果穿衛生褲會被嘲笑到死,當場她就拉高分貝喊道:

「哎唷唷,你要臉還是要命呀,這樣會被凍死的!」

總覺得北方人是天生的相聲家與舞台劇演員,標準的京片子配上大嗓門,隨便一個反應都像是一般人誇大了數倍的動作。我還來不及要她別張揚時,她已熱心舉起了手,向遠在辦公室另一頭招呼:「徐師傅、徐師傅,明天派輛車載這小伙子去買……」

還好及時擋下了她,連忙說不用不用,免得我因羞愧而撞電腦螢幕自殺。

這兒管衛生褲叫做「秋褲」或「毛褲」,雖然指的是同一種東西,但「衛生褲」給我的感覺就是白色、束腳、配上奇怪的格菱花紋、跨下還會有不明黃色尿漬的長內褲;「秋褲」或「毛褲」聽起來感覺好些,帶了幾分優雅、溫文,甚至繾綣之感,感覺上顏色也多以深灰色與黑色為主,閒聊時還可以拉起褲管相互討論說:「妳看看,我今天這條花色多配我的外褲」或「瞧瞧這花紋,編的多細緻」等等。

這般想想,對於衛生褲這概念也不再那麼排斥了,當然,前提是將之正名為「秋褲」或「毛褲」。如果之後被問到週末計畫時,我要練習不帶任何愧疚,聲音平穩地說:「我要去大賣場買幾件秋褲來穿」;更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對辦公室另一頭高聲喊道:「師傅,載我去二大街買毛褲!」

就此擱筆,我要去對著鏡子練習了。

2008年12月1日 星期一

喃喃20081201

工作還沒做完,但無論如何今天要上來發一篇文章,十二月的緣故。十二月一直是我最喜愛的月份……,寫下這句後卻引發了我的質疑:仔細想想,十二月並沒有什麼值得懷念,反而是滿是破碎的期望與渴望溫暖卻無從獲得的失落,就連John Lennon都是在這個月份被槍殺的。除了溫度,好像沒有什麼我偏愛的。

看來我的自我否定與矛盾從來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各得其所、安分地蜷曲取暖,他們還是不時會出來張牙舞爪一番。

隨機播放電腦裡的歌曲,Billie Holiday和Jeff Buckley先後唱著古老而悲傷的歌曲。哀慟的巧合,驚喜的苦澀,the preface of my December.

2008年11月30日 星期日

喃喃20081130

儘管還有一屁股的事情沒做完,儘管下週依然充滿忙碌的行程,但這週末我決定完全不理會工作。看了幾片DVD,好好運動了一番,學宰予在大白天睡了幾場好覺,感覺好多了,元氣大大恢復,食慾也回來了,總算脫離上週與馬桶你濃我濃黏TT的不堪回首的狀況。

寫了幾封信給身處不同地區的幾個朋友。各地的冬天紛紛來到,我們在信中分享了不同地區的寒冷,乾冷、濕冷、降雪、結冰,我們在信中要彼此注意保暖,也共同期待轉暖的日子的到來。

電視上放著Hairspray,正好播到John Travolta與Christopher Walken在屋頂上共舞的片段,想起WR說她看到這段時默默掉了眼淚,適才將電視轉大聲,又一次欣賞了這段歌舞,模模糊糊似乎地懂了一些她當時的心情。

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後一天,接著就是今年的最後一個月了。2008對我來說既漫長又短暫,期待與失落,失去與獲得,展望與悔恨,平淡卻又有種種情節與情結糾結。我需要一個寒冷而孤寂的十二月好好爬梳這一切。

2008年11月26日 星期三

貔貅(讀音:皮修)


芮的朋友YF在吃飯時興致勃勃地和我們分享貔貅的神奇之處,包括幫她找到工作,還有很多人陸續還她錢之類的事蹟。

「更何況,我拿的這隻其實只是一隻蟾蜍而已,貔貅比蟾蜍更高一階,相信可以帶來更多好運。」YF撫著小小的玉制蟾蜍說。

「那,貔貅為什麼具有招財進寶的能力呢?」我問。

「因為傳說中,貔貅是一種只吃不拉的神獸。所以能夠招財進寶,留住好運氣。」

我相當失望:「喂喂,妳們不覺得貔貅很可憐嗎?這就像漫畫裡的超級英雄都有他們獨特的特異功能,譬如說超人會飛又有各種超能力,蜘蛛人會吐絲還可以在高樓大廈盪來盪去,蝙蝠俠是個有錢的田橋仔......照理說,民間信仰界裡的各種神獸也有各自的特殊之處,比如說龍、麒麟、鳳凰,都是相當崇高、讓人崇拜或是有永生不死的能力。結果貔貅,就只隻嚴重便秘的古生物而已,好淒涼又不稱頭喔,而且牠每天應該撐得很難受吧。」

芮與YF對我提出的疑問不置可否。隔天,我們去潘家園時,她們兩人先後各買了價錢不一的玉貔貅。我則維持一貫的鐵齒,沒買。

今天早上開始狂拉肚子,吃啥拉啥、喝啥拉啥,全然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在提著褲子跑廁所的時候,我想起了貔貅。嗯,除了招財進寶,留住福氣以外,牠應該也有止瀉作用吧。或許買一隻貔貅放在身邊並不是一件壞事。

又或許,這就是貔貅的逆襲吧,「說我便秘,讓你拉個夠,吼吼」。由此可見做人還是別太鐵齒的好。

(「吼吼」是我私自揣摩其叫聲。得了吧,沒人會真的去考究貔貅的叫聲,對吧。)

(但天下之大,各種研究無奇不有。就如CC曾說過,某位日本學者專門研究背著碑文的烏龜的頭:每隻烏龜擺頭的位置,象徵著各種不同的意涵。而當時在學報任編輯的CC,對這位學者的中文論文最大的貢獻,就是幫他在「龜」和「頭」這二字中間,加上一個「的」。「雅觀起見。」CC說。我完全同意。)

2008年11月22日 星期六

喃喃20081122

出差,出差,出差。秋天就在出差間溜走了,金黃的樹葉登時光禿,池子中的殘水結成了大小形狀不一的薄冰。

除了天氣、工作以外,不熟的男性同事間延伸出了一項新的話題:衛生褲。當公司資深高層坐在自己正對面,興高采烈地提倡衛生褲的好處以及各品牌種類時,我不禁開始懷念起以前女同事分享的便秘、生理期與胸罩的話題。還是女性話題有趣些,是吧。

冬日在我身上有兩項明顯症狀,一是鼻孔不斷出血,倒不是俗爛的音樂錄影帶中得絕症的主角那般鼻血長流,而是鼻涕與鼻膜中總帶著血絲。另外就是嘴唇嚴重乾裂,前陣子喝水時覺得怎麼水有股腥味,後來才發現嚐到的是自己嘴唇出的血;連大笑都不太行,一笑上唇又要裂開一道口子。不過還好,笑的機會不那麼多了。

前天臨時被通知前往上海。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帶著蘇杭特有的溫軟風情,與北京見到的宏偉森嚴的北國景象有著極大的出入。「我想妳會喜歡上海,」我同芮說,「這彷彿是個溫柔又溫暖的城市。」是呀,「彷彿」,我說的作不得準,因為終究我只是個過客。

1122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包含著不願與人分享的一些私回憶,如Bob Dylan的歌曲所述:I'll Keep it with mine.

2008年11月20日 星期四

芮 (a very fine way to say hello)


「想想,半年前才在那邊離情依依,想不到現在我們又聚在一起了。」

「是呀。」

我們用馬克杯裝著高級香檳,小口小口啜著。

「嘿,今天是我到中國滿兩個月喔。」

「Happy 2 months anniversary!」

於是我履行了我的承諾,造訪了芮的小屋,也在天津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For better or worse。

2008年11月11日 星期二

喃喃20081111

來天津的第一場感冒。大概是太大意了,以為自己在倫敦生活過,對於寒冷並不陌生,沒想到北國的寒冷竟是滲入骨子裡的鑽刺,一個不注意便著了涼。從前幾天的喉嚨痛,今天轉為瘋狂的流鼻水,鼻頭與人中一片通紅,擤鼻涕時刺痛感一陣陣襲來。

感冒、忙碌、家裡的事情,噢,還有,星期一,集合了所有沮喪的元素於一體。如果有人問,我會說我過的不好。我這麼想。但,沒有人問,少了自怨自艾的機會,少了脆弱的招供,這就是一個人生活的好處吧。

2008年11月6日 星期四

喃喃20081106: On the way home

前一天臨時決定去北京出差解決一件棘手事,一早出門前接到師傅電話,說大霧封了路,車沒辦法開了,只得送我到天津東站去坐火車。沒坐過台灣的高鐵,反而先坐了中國的城鐵。車站富麗堂皇,氣派十足,車站外卻三三兩兩聚了許多捆著大包小包無家可歸的人們。來找工作的,師傅說。他接著指了指幾個招攬從天津往北京生意的出租車司機,低聲道:「這種車千萬不能上,上了就把你載走,回不來了。」我來不及細問,師傅就帶著我急急忙忙買了票,送我上車,而師傅嘴裡的那些出租車司機就如urban legend,帶著神秘危險卻又吸引人的色彩,環繞我腦海裡。

列車平穩快速,舒適又準時。下了火車,跳上計程車,直奔北京辦公室,坐下,開會,談定,吃飯,繼續開會,再談定,衝下樓,跳上計程車,衝進車站,直奔售票口,買了車票,直奔月台,跳上車,在車上把電腦打開,繼續工作。到了天津站,終於把手上工作告一段落,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從天津到塘沽的路程,我懶洋洋地倚在位子上,隨著時速超過三百公里的快速列車,望著窗外的風景發楞。過往的人們結束一天的耕種後,踏著田埂,循著裊裊炊煙返家;如今同樣忙了一天的上班族,則是乘著高速火車,由工廠煙囪冒出的濃濃白煙預知列車即將到站。

那白煙讓我想起封路時,許多堵在車陣裡的駕駛下車透氣,順便點起菸來,一縷縷從師傅的口鼻冒出的白煙不知究竟是菸,是霧,還是天寒所致;我也想起了某個晚上和Cat與其男友Rich同車,他倆點著菸,混著台北夜裡的空氣,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味道;我更想起了在瑞士旅行時,火車經過類似的工廠與煙囪,疲累的我們一夥就這麼靜靜看著冉冉上昇的白煙。

在那當下,我突然強烈地懷念起那些光景。

I went insane, like a smoke ring day when the wind blows.
Now I won't be back till later on, if I do come back at all.

But you know me, and I miss you now.

2008年10月31日 星期五

三日‧三地


週二開始出差,天津出發,至廣州、成都、北京,一地一天。轎車、機場、飛機、會議室、餐廳、會場、旅館、轎車、機場、飛機、會場、餐廳、會議室、旅館、轎車…………………,週而復始的迴圈,不同地點,相同的場域。握了許多雙手,換了許多張名片,忙完行程回旅館房間,電腦接上網路,繼續工作:回信、確認、感謝、罵人、交代、追事情。先前工作了幾年,從來沒出過差,總是很羨慕那些需要四處奔波的工作,現在輪到自己變成飛(非)人,才知道其中的辛苦。

氣溫、晚宴菜色與車窗外的街景是我少數賴以分辨各城市的依據。廣州高溫炎熱,騎樓街廓裡點綴著7-11,種種場景都讓我想到台灣,心裡不由得微微地緊了起來;再次造訪陰鬱潮濕的成都,路邊隨處可見的麻將桌,與風姿綽約的四川姑娘,具體呈現城市況味;一路風塵僕僕回到北京,三地這般走下來,氣溫可說是「每況愈下」,從30度的廣州,15度的成都,到個位數字的北京,打著哆嗦站在冷風裡等車時,這才體會到中國之大與各地差異之巨。

從北京回天津的路上,身旁的主管已沈沈睡去,我盯著一盞盞路燈,跟著耳機裡的Bono,動著嘴唇無聲唱著"But all the promisies we make / from the cradle to the grave / when all I want is you..."在那晚公路上疾駛的車裡,我彷彿才第一次聽懂了究竟Bono在唱些什麼。

回到住處,從朋友的MSN暱稱上才知道世界大賽已經打完,NBA例行賽也已經開打。It's a begnning of a new age.

To Mag: Sunset in Beijing

2008年10月26日 星期日

喃喃20081026

原來隔壁的房客沒有搬走。前幾天或許只是把晾衣架收回房間而已,害我白感傷了一會兒。

如果我能隔壁房客能夠發展出這樣的關係就好了:

2008年10月25日 星期六

A Man Needs A Maid

1972年的Harvest專輯裡,Neil Young這麼說:

「我想或許我該找個女傭 / 在附近找個地方給她住 / 只要打掃乾淨、煮好飯,然後離開。」

這大概是男性私下談話時會聊到的話題,或許也是很多男人的心聲吧,但多少帶著些戲謔的玩笑性質。然而Neil Young用沈重的音符與唱腔詮釋,佐以倫敦交響樂團磅礡的弦樂伴奏,當時初聽到這曲的我,又是錯愕,又是好笑。

想不到數年後,這樣的生活竟然真的在我身上上演了。

懶散如我,每天只夠時間將自己打理乾淨整齊,房間就無法顧及了。以往大多兩三個月收一次,而且多半是亂到自己受不了,或是找不到重要東西,或是有朋友要造訪時,才會狠下心來好好整理一番。「適度的雜亂感才有家的感覺。」CC曾這樣說,我深以為然,從此也借用這段話合理化房間的雜亂。無論在台北家,或是在倫敦讀研究所的時候,房間都相當小,加上我又是喜歡留東西的人,因此通常到最後都是書桌上一疊疊的書,床上一陀陀的衣服。猶記得當年將論文交出的隔天,一邊聽著Violent Femmes一邊吸地,一片片的灰塵從書架上飄落、地毯上揚起,那時候才覺得自己怎麼能夠在這種環境下作研究,而且竟然沒得瘧疾之類的傳染病。

來到天津後,住處採飯店化管理……好啦,不玩文字遊戲,坦白說我就住在旅館裡。之前一直覺得承認住在旅館裡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用隱晦的術語只有更莫名其妙。我就是住在旅館裡,每天都有清潔員幫忙打掃收拾,無論我出門時東西如何亂丟,衣服如何散亂,下班回家,磁卡一插上,燈一亮,就是個煥然一新乾淨整齊的房間;髒衣服只要裝洗衣袋裡,拿到樓下櫃臺,回房時也會發現已經洗好燙好,整齊地裝袋送回;每天早餐晚餐飯店都會準備,中午在公司有員工餐廳,營養豐富,青菜水果優酪乳100%純果汁一樣不少;去公司有專車,加班或假日要去公司,一通電話司機就會來接送……基本上食衣住行樣樣都照顧得妥當,為的就是讓員工不操煩生活瑣事,可以盡心工作。很多朋友相當羨慕,省錢省力又省時間哪,多好。

基本上我也同意,但有時候總覺得缺乏了些生活感,「在這邊工作跟在火星上工作沒兩樣吧,」坐在空調房裡望著窗外街道時我不免這麼想。而我只能藉著跟接送的師傅聊天、以及週末逛大賣場時,才能體會一些些所謂的在地生活。然而看著自己採買的物件:Zero可口可樂、兩種不同口味的多利多滋、兩種不同口味的芝多司、六包裝的kit kat、止汗劑……怎麼看都不覺得是一個過著堅實生活的上班族,反而像是要辦派對的十六歲高中生。有了女傭的男人,就開始退化成小孩了。我想到以前老夫子漫畫裡,習慣叫男伴幫忙開車門的女子,日子久了,雙手退化到細小如雞爪。或許我的生活能力也將漸漸雞爪化了。

"A maid, a man needs a maid; Afraid, a man feels afraid." 男人需要女傭;男人感到害怕。1971年在Massey Hall演唱會上,Neil Young如是唱著;幾個月後,Harvest專輯裡的歌詞卻略去了關於恐懼的告白。或許不用明說,歌曲同樣都是對於生活及感情的恐懼、徬徨與不信任。「這首歌…………」1971年Neil Young在Massey Hall演唱這首歌之前作介紹時,停頓了很久,似乎在思索該如何解釋,「這是一齣百老匯音樂劇,」聽眾都笑了,他自己也不禁莞爾,「有些人說生活像部電影,電影裡都有配樂,嗯,這首歌就是我的電影的配樂。」 三十七年後,在世界另一端的一個上班族,也在他的電影裡採用了一樣的配樂,關於生活,關於恐懼,也有那麼一些,關於思念。



My life is changing in so many ways
I don't know who to trust anymore
There's a shadow running thru my days
Like a beggar going from door to door.

I was thinking that maybe I'd get a maid
Find a place nearby for her to stay.
Just someone to keep my house clean,
Fix my meals and go away.

A maid. A man needs a maid.
A maid.

It's hard to make that change
When life and love turns strange.
And old.

To give a love,
you gotta live a love.
To live a love,
you gotta be "part of"
When will I see you again?

A while ago somewhere I don't know when
I was watching a movie with a friend.
I fell in love with the actress.
She was playing a part that I could understand.

A maid. A man needs a maid.
A maid.

When will I see you again?

2008年10月23日 星期四

喃喃20081023

直到今天才知道什麼是cold and crispy morning,湛藍無雲的天,卻帶著近乎鋒利的凜冽。我將手掌攤開,貼在車窗玻璃上,試圖感受陽光帶來的溫暖。「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一場眠。」師傅用濃重的鄉音感慨似地抑揚頓挫朗著。

北京以嚴重的塞車歡迎我的造訪。筆直的大道,乾淨如打磨過的路面,一棟又一棟的高樓大廈,一幅又一幅的廣告招牌與正面標語,永遠年輕且笑容可掬的毛主席對望著旗正飄飄的人民大會堂......,直到見著不耐久候的乘客跳車在公路中穿梭、內急的駕駛在路邊擺出高爾夫推桿般的姿勢小解時,這個城市才開始讓我感覺真實且可親了些。

在北京的第一餐,不是全聚德的烤鴨,也不是街邊風味小點,而是麥當勞的雙層漢堡,這兒叫「巨無霸」,相當有氣勢。在全球標準化的製作與配方下,無論叫做Big Mac、麥香堡或是巨無霸,嚐起來都一樣。上次吃麥香堡,是某個大雨的午後和HL到光華商場附近避雨時買的。一個麥當勞的漢堡竟引起了我的鄉愁,真想不到。

啟程回天津時已是夜間了,記掛著幫Mag拍一張北京相片的承諾,掏出了相機,卻不知道怎麼將閃光關掉,以免嚇醒身旁昏睡的主管,後來只得作罷。下週還會再來,以後也還會常經過,下回再補上。

剛剛查了網路,才發現原來師傅說的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好穿棉」。但我覺得我聽錯的版本比較有詩意,這可不是硬拗。

2008年10月22日 星期三

喃喃20081022

回住處開門進房,對著一片黑暗喊了一句:"Honey, I'm home!!"覺得蠻有趣的。以後每天都來演個橋段吧。

2008年10月21日 星期二

喃喃20081021

又起了大霧。站在陽台上刮鬍子,怔怔地望著一片迷濛。焊接的閃光在不遠處的工地閃爍,令人想起大海中孤島上的燈塔,堅定、執著卻又帶著無奈地亮著。

隔壁的房客好像搬走了,原本釣在陽台上的襯衫與晾衣架都不見了蹤影,我的新電視可能也是從他房裡搬來的吧。從沒有遇見過隔壁的房客,有時候在浴室裡會聽到他淋浴的聲音,從襯衫樣式知道是個男子,除此之外我對這人一無所知,然而在這個霧濛濛的早晨,他的離去卻給了我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這樣也好,以後就可以自在地只穿一條內褲,邊晾衣邊哼著不成調的Pearl Jam的曲子了。

癱坐在電視前看著Friends,Rachel因Ross要結婚而感到不捨。沒有後悔,只有無奈。我總是這樣描述自己,然而那當下感覺自己開始在動搖。「關於後悔這件事……」我試圖這樣開個頭,繼續說下去,卻又不知如何承接那些並非如此遙遠的過往。

等到意識過來,才發現自己竟已怔怔地盯了螢幕良久,一如今晨望著那片霧。

2008年10月18日 星期六

喃喃20081018

連講了好幾天電話,一通都講上二三十分鐘,確認、確認再確認,講到嗓子都啞了。擠四分之一顆萊姆進溫開水裡,緩緩喝下,酸甜又微帶苦味的液體滑過喉嚨,小小的刺痛感彷彿提醒了自己的存在。

講完公事想聊聊私事,幾個人的名字浮上來又沈下去。想寫點東西,打了幾個字又刪去。看著電腦右下角顯示的時間發呆,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但待會就要歸零了呀。想到這個又有點不安了。

拜強大的盜版力量所賜,我終於看到海角七號了,但昨晚看到一半便不支睡著。究竟是我的問題還是電影的問題呢?我決定多給彼此一個機會,今晚再試一次吧。

2008年10月15日 星期三

喃喃20081015

天津冷了嗎?很多朋友這樣問。坦白說我還真沒感覺,因為現在一天大概有二十三小時五十五分鐘都在有空調的室內活動,工作、看電視、吃飯、運動……,都在恆溫的狀態下進行。「活像生活在無菌室一樣。」我跟MAG說。

我想到了收音機頭的Fitter, happier,如清單般的一連串規律生活所要遵循的事項::

Fitter, happier, more productive,
comfortable,
not drinking too much,
regular exercise at the gym
(3 days a week),
getting on better with your associate employee contemporaries ,
at ease,
eating well
(no more microwave dinners and saturated fats),
a patient better driver,
a safer car
(baby smiling in back seat),
sleeping well
(no bad dreams),
no paranoia,
careful to all animals
(never washing spiders down the plughole),
keep in contact with old friends
(enjoy a drink now and then),
will frequently check credit at
(moral) bank (hole in the wall),
favors for favors,
fond but not in love,
charity standing orders,
on Sundays ring road supermarket
(no killing moths or putting boiling water on the ants),
car wash
(also on Sundays),
no longer afraid of the dark or midday shadows
nothing so ridiculously teenage and desperate,
nothing so childish - at a better pace,
slower and more calculated,
no chance of escape,
now self-employed,
concerned (but powerless),
an empowered and informed member of society
(pragmatism not idealism),
will not cry in public,
less chance of illness,
tires that grip in the wet
(shot of baby strapped in back seat),
a good memory,
still cries at a good film,
still kisses with saliva,
no longer empty and frantic
like a cat
tied to a stick,
that's driven into
frozen winter shit
(the ability to laugh at weakness),
calm,
fitter,
healthier and more productive
a pig
in a cage
on antibiotics.
(This is the Panic Office, section nine-seventeen may have been hit. Activate the following procedure.)

昨天天津起了大霧,望出去一片灰濛濛,頗有老電影氣味的不真實感。班機延誤、公路封鎖,合作的日本廠商不斷鞠躬道歉、答謝,我也一愣一愣地鞠躬答禮,活像彈珠台的兩根揮把,一上一下, 彷彿深怕破壞了這個平衡,小心維護的彈珠就會從中間的隙縫掉落,再也尋不回來了。

來天津三十天了。「也可以稱之為一個月,我不介意大月小月的差別。」一邊甩著筆一邊這麼想著,如果真要計較又如何呢,明天不就貨真價實滿一個月了?明天,總是會帶來答案。

2008年10月12日 星期日

喃喃20081012

過去一週較忙,回家也是簡單吃點東西運動後就將電視開著聽球賽邊處理公事,因此幾乎沒聽音樂。最近上班時卻常心裡暗暗唱起蘇武牧羊:「蘇武,留胡節不辱,雪地又冰天,牧羊北海邊,渴飲雪,饑吞氈…………」每每唱到這裡就接不下去了。依稀記得國小音樂課本蘇武牧羊那一頁的插圖是個留著鬍子的老人,頭上罩著長巾,現在回想起來,還真與伯利恆智者的形象有些重疊,又或者,跟賓拉登有幾分類似?

空閒時跑大賣場已經成了我的興趣之一,但有三樣東西我遍尋不著,第一是鞋拔,特別是穿那雙繫帶的皮鞋時,由於尺寸較剛好,因此有時候腳怎麼塞也塞不進去,又怕把鞋給擠壞了,但也擔心因此耽誤了行程。有時候在和這雙皮鞋搏鬥時,我就會開始亂想:如果我就這麼塞呀塞擠呀擠的,卻怎麼也穿不進去,一直穿到中午,等老闆打電話來,便說「哎呀真抱歉,但是因為鞋子穿不進去所以還在努力中,可以稍等一下嗎?等你們吃完午飯我大概就可以穿好了。」這樣應該也挺有趣的吧。但回歸現實,每隔幾個早上就要跟皮鞋搏鬥還真是折磨,因此想說去買一隻鞋拔來用,但跑了兩個大賣場都找不著,問店員通常也只得到一個衛生眼說這兒沒賣。曾想過請家裡寄來,但又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知從何開口,看來我和皮鞋的徒手奮鬥還得持續一陣子。

第二是黑色背心。自從去年看Discovery頻道時看到吳先生穿黑背心配白襯衫,簡單好看又有氣質,就決定來做這樣的打扮,但一年多過去了,卻怎麼也找不著。我只要一件素色的,沒有任何奇怪滾邊或是任何mark的黑色、單純的背心而已,先前還想說V領的比較好,現在也沒要求了,但還是找不到。現在的男士背心,帶個各種不同顏色與花紋,但卻沒有單純的黑色,我從台北找到歐洲又找到天津,一無所獲,這讓我感到相當沮喪:這世界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無法滿足我單純地尋找單純黑色背心的單純願望?(是的,我在內心的OS裡用了三次「單純」)還有黑色的西裝,為什麼現在的男生西裝都要帶條紋?為什麼就不能做純黑色的西裝?我曾經和我家附近的西裝社老闆娘抱怨過,她只敷衍地笑了笑,沒理會我。

第三是杯子。我對於用的東西不是太挑剔,但這裡的杯子上面經常印著莫名其妙的字樣:「I love father」「功德無量」,怎麼都覺得用那杯子會讓我丟臉到無法喝水;某些杯子就讓人覺得拿來用個兩次以後便會自動地在手上分解;上次好不容易看上一個,拿近一看,背面底緣一圈黑垢,雖說運送過程中髒污難免,但要我再拿那杯子喝水泡茶,心理上的陰影恐怕揮之不去。昨天買了一個啤酒杯,還算堪用,小時候在倫敦每天早上都喝掉滿滿一啤酒杯的牛奶,頗有豪邁之風,研究所在倫敦時,也是靠一個啤酒杯撐了一年。現在想想啤酒杯之所以在歐洲那麼普遍,大概是因為上酒吧喝著茫了就順道拿了回家,所以家家戶戶都有個一兩只吧。總之現在這個啤酒杯用起來感覺還不錯,但在撕去標籤時卻留下了一層膠膜,怎麼也洗不去,看起來很像是女人的口紅留在杯緣,剛開始有點困擾,現在確有點沾沾自喜,或許還可以假冒自己很有行情呢。

將黑色V領上衣拿出來穿,衣服上沾著我台北房間裡木質衣櫃的味道。坐在計程車裡,聞著那味道,想著隨著時間過去,儘管還是一樣的衣服,但我了解有些事情就會和這氣味一樣,漸漸遺落。

屆時剩下的會是什麼呢?

摯友CC來信。「……朋友與情人之間,還是不太一樣。朋友間像是煮開水,滾與不滾,都還是一壺水。但談感情像做橡膠,一旦加溫超過一個限度,就會變硬成形,這時候即使再降溫,也不會回到原先的狀態,而只會是失敗的半成品而已。因此,談戀愛情可以謹慎,但一旦談了,多少要衝動一點,因為稍一遲疑,縱然你主觀上不想破壞雙方已有的感覺,但不可逆的化學作用已不允許如此。總之,還是希望你能解開心結,更勇敢自在一點。」

週末看了超過十小時的棒球,邊做了六頁翻譯,跑了超過一小時的跑步機,處理了兩小時的公事。跟About a Boy的男主角一樣,以一個個單位量化的人生感覺還不賴。

2008年10月9日 星期四

喃喃20081009

小的時候愛吃肉,可說是無肉不歡,一餐沒吃到夠多的肉就會發脾氣、耍個性。

出國讀書的時候,由於自己煮食,肉類不好料理,就轉而多攝取澱粉。在倫敦時我都是用大碗公吃飯吃麵,有時候不知道該煮些什麼,就添一大碗飯或是下兩大球麵,淋上醬油、香油,有時候打個生雞蛋,西哩呼嚕就可以相當滿足的吃個精光。兩年多前勵行減肥,一天通常只吃一餐,那一餐就要有大量的澱粉,為的就是增加飽足感,如果是吃便當就想老闆加飯,吃麵就點大碗的。

最近發現自己不太能吃澱粉了。離開台灣前就發現自己吃不完我家附近的麵攤的大碗乾麵,當時以為是天氣熱影響食慾。到了天津後,這邊三餐幾乎都採自助式,隱然有「五元吃到飽」的架勢,貪小便宜如我,自然也希望多吃點,但添了一大碗飯埋頭猛吃了幾口心裡就響起「唉呀糟糕」的警報,發現自己其實根本吃不下那麼多,然而秉持著不浪費食物的精神,我大多都拼著吃完,搞到最後漲得不舒服。最近慢慢發現,其實很多時候自己只是心理上想要大吃一頓,以前年輕的時候胃的延展性夠大可以配合,現在則漸漸有心有餘而立不足的現象了。

這幾年也變得愛吃青菜,跟家人朋友出去吃桌菜時,我通常都是點青菜的那一位。然而我對於青菜的味道還是有些戒心,因此通常會喜歡將青菜料理得口味比較重,掩飾原本的菜味。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根本在吃調味料,不過轉個念頭想這至少是有營養價值的調味料,也就釋懷不少。

這幾天開始逼自己多吃點水果。水果對我來說就是家、就是媽媽的象徵。我媽喜歡芭樂,她常拿個一顆芭樂坐在電視前,邊切邊吃邊看著命理節目,不時喊我過去,硬塞給我幾塊逼我吃。大概也寵壞了我,因此沒切的水果我都懶得吃。來住處的第一天,桌上放了滿滿一個水果籃,上面寫了歡迎字樣,一週過去,我勉強吃掉幾根香蕉和一顆桃子,後來把幾個蘋果和剩下的桃子都丟了。至今我仍相當內疚。

(另一件讓我有罪惡感的是某次在員工餐廳吃午餐忘了刷卡,所以吃了一頓五元的霸王餐。)

大概是累積的罪惡感作祟,還有對於體重的擔憂,配合上這邊每餐都必附水果的制約式洗腦起了效用,我這兩天晚餐都僅以水果裹腹。昨天邊看電視邊啃了一只梨,吃著吃著突然覺得好空虛唷,原來梨是那麼寂寞的水果呀。

今天回住處時繞去餐廳拿了兩根香蕉。回房間的路上突然覺得拿一支香蕉很正常,拿兩支香蕉可還真活像隻猴子,登時忍不住就在樓梯間笑了起來。笑了一陣,覺得自己的笑點實在莫名其妙。環顧四周,沒引起人注意,於是就拎著香蕉快步回房裡了。

2008年10月8日 星期三

喃喃20081008

現在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每天八點準時收看STAR WORLD的Friends兩集連播。Ross和Rachel分手、復合、又分手;Monica的男朋友從留著鬍子的父執輩眼科醫生Richard,到一樣留著鬍子且想成為終極格鬥王的百萬富翁;Phoebe的生母原來住在海邊,養母化身成為貓回來;Joey和Chandler的家被搬空了,只剩下小雞和小鴨。

「如果人生就像sitcom的話……」我洗澡的時候這麼想。無論失戀、遭洗劫一空、死亡,適時的一句俏皮話、一個誇張的表情動作、配上罐頭笑聲,歡樂就變得那麼理所當然。

然而,我依然堅決伸張保有悲傷的權力。It's alright if you call that pessmistic, or cynical.

2008年10月7日 星期二

喃喃20081007

工作上的設備配套完整是企業該做的事,然而最大的方便卻也是最大的問題在於回了家還是可以繼續工作,於是我就一邊聽著天使與紅襪第四戰的重播,一邊繼續發Email、找資料、跟廠商溝通。

「反正回家也沒事做,所以就工作吧。」我想像如果有人問起來的時候,就要故做瀟灑的這般回應,但想想這樣的回答其實有點悲哀,某方面來說就承認了自己沒有所謂的社交、家庭生活,更加坐實了身為獨居無聊男子的身份,彷彿除了工作沒有別的樂趣,身上似乎還帶著某種無法形容的怪味道呢。

總務部同仁發信提醒大家,明天是農曆寒露節氣,是「涼爽向寒冷的轉折」。Ice Age is coming.

2008年10月6日 星期一

喃喃20081006

棒球、棒球、棒球,假期最後一天就在ESPN馬拉松式的大聯盟直播與重播中度過。先看了釀酒人在費城人手下逃過一劫,接著又看黑田博樹壓制小熊,百年孤寂的宿命始終纏繞不去。早上將筆記型電腦放在腿上,盤腿窩在沙發上邊工作邊看直播;下午換到書桌上工作,電視繼續開著,音量轉小,將重播的球賽當作背景音樂。以前讀Beatles的傳記,提到John Lennon房間裡的電視整天都是開著的,閃爍的螢幕帶給他安全感,現在多少能體會他的感覺了。

收到以前的大老闆來信,感覺很奇妙,繞了一圈,跟這些人又在海的另一端以某種形式有了關連。「世界真小,真的不要做壞事。」Vi在芝加哥遇到一個舊識後寫信跟我說。我不太知道該不該用很小去形容,而更相信有一種冥冥的力量牽引著,越逃避,越攫著你。

下了一整天的雨。「每下一場雨,天津就冷一些。」坐車時一個資深同事自言自語般喃喃地說。我長長呵了一口氣,吐不出白煙。

2008年10月4日 星期六

喃喃20081004

假期即將結束,些許的焦慮浮了上來,剛下去丟垃圾時,腦子裡開始想著星期一上班時哪些東西要追進度,哪些文件要趁明天先來弄一弄。有點像玩了一個夏天然後在最後一晚才做作業的小學生。

昨晚看了一點庫伯力克的The Shining,見到血濺走廊那一幕後便按了停止鍵。畢竟現在就住在一個旅館裡,而且因為放假所以空蕩蕩的,我可不願意因此而不敢晚間一個人走在無人的長廊上。

下午去了TESCO採買,購入保鮮盒、水果刀、砧板(萊姆、萊姆,多少花費以汝之名而為之?)、鬍後水、牙刷(刷皮鞋用)、膠帶與L夾。回家後把昨天在書店買的中國地圖貼了起來,小時候課本上驕傲地稱中國像是一葉秋海棠,現在則是一隻安安穩穩的老母雞了。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崔健真是一針見血。

前幾天才發現原來Jeff Buckley唱的是"All that was so real"而非"All that was sorry"。仔細想想後者好像也不太合理,但一首原本以為是道歉的曲子突然變成陳述現實,突然有點難以接受。跟秋海棠與老母雞的變化有那麼一點類似吧。

2008年10月2日 星期四

喃喃20081002

適才把自己在天津的聯絡方式寄給朋友們,突然有些許感傷。瀏覽寄件名單,看到一些曾經要好後來卻完全不再聯絡的人,一些無特殊原因漸漸疏遠的人,一些不知道該不該通知的人,後來決定從嚴,刪去了大部分,然而留下的名單中也不乏功能性、應酬型的,想想突然有些悲哀。畢竟不能像以往一樣隨心所欲的處理人際關係了呀,儘管我從以前就是個鄉愿的傢伙。保留了幾個大學時期的朋友,儘管我知道他們收到這封信也不會跟我聯絡。沒有任何不快,人際關係就像老兵一樣,只會漸漸凋零。

SY是我保留的朋友之一。他去年畢業時辦了一個小趴,我帶了一瓶紅酒還有Wilco的Sky Blue Sky當禮物,大家吃著外送披薩、炸雞,喝各式飲料與酒,聽陳昇、張雨生、小虎隊、羅大佑、Neil Young、the Rolling Stones以及Wilco,很愉快的夜晚。在回程的計程車上,B跟我說SY先前得了憂鬱症,然而他卻決定不要服用任何藥物,靠自己的力量克服,新的女朋友帶給他很多快樂與支持,是幫助他走出陰鬱的關鍵之一。在車上時我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接著幾天卻沒頭沒腦地反覆跟一些朋友重提這件事,想當然耳得不到什麼回應。直到某天深夜和MY通電話時,跟她提到了這件事,電話那頭的她也沈默了下來,我才知道終於有人能夠分享我當時心裡的感覺了。

和Lou去聽Travis演唱會,結束時SY在出口處叫住了我,「好久不見!」「是呀,好久不見!」「你……」「……」「我們再聊!」SY爽朗地笑著,跟我揮了揮手,被人群吞沒。「大學時候的朋友,」我跟Lou說,突然覺得有點自己有些可恥,除了「大學時候的朋友」這個籠統的稱呼以外,我似乎無法正確地、如我所願地描述他。

我把SY加入了適才的寄件名單中。「SY是我一個非常欣賞、非常喜愛的朋友,儘管我們從來不曾親密地相處。我每次聽Wilco就會想起他,聽到Joni Mitchell的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也會想起他。」我暗暗把這段話記起來,如果有一天別人問起SY時,我可以這麼說。

如果有一天,我會這麼說。


2008年10月1日 星期三

喃喃20081001

十月了,昨天睡到一半醒來看了手機的顯示時間才赫然發現。

最近都很早睡,跟以前在台北動輒三四點睡完全不一樣。剛來前幾天一下不太能適應,昏昏沈沈了一兩天,每天都十一點左右就睡死,彷彿調時差一樣,然後我就轉型成為「晨型人」(忘記是天下還是遠見發明的詞彙)了。就連這幾天放假,想說來熬夜上網或是看電視,無奈每到接近十二點,睡眠裝置便自動啟動一般,旋即失去意識,然後六七點就會自動爬起來。今天又去晨跑,路線熟悉以後跑起來更快了,大概半小時便跑完。或許改天可以去開發新的路線。

媽連續寫了三封信,要我小心這邊的女孩子,我真不知道我媽是怎麼了,要針對這點回信也怪怪的,所以也就沒多說。今天爬回去睡回籠覺時,夢見一個穿著妖豔的女子,自稱是我的新同事,闖進我房間來,要我將目前進行的案子和她討論一下。「等等喔,我去洗個澡,出來我們再繼續。」就當我摩拳擦掌地準備……咳咳……準備資料時,我媽竟然跑來了。「喔,想說你放假,反正我也沒事呀,就飛過來看你了。」「那那那,妳待到幾號?」「十月六號一大早走。」「呃,我放假放到十月六號呀,啊啊啊啊啊……」

然後我就被嚇醒了,近來做過最可怕的一個夢。感覺自己像是New York Stories裡的Woody Allen,一舉一動都被掛在天空中的媽媽監視著。看來有些焦慮是跨國界、超越時空、不分人種的。

2008年9月29日 星期一

單身漢的採買

Dove香皂fresh moisture x 1
Dove香皂white beauty bar x 1

其實對於香皂的品牌沒有偏好,基本上我都會買便宜的,只是在這裡我不敢買當地品牌,國際品牌貴一些,但要用在身體上的東西,這錢我不敢省。

另外,一個奇妙的發現:原本想買三塊裝的package,但算了一算,三塊裝竟然比單塊的還要貴了一毛。我站在架前左想右想,完全無法明白這是什麼行銷策略。「嘿,不要一次買太多,買少一點喔,如果買太多比較不划算喔。」這到底是什麼理論依據呢?爭取單身者的認同嗎?香皂放太久也不會壞掉吧?

Biore男性沐浴乳 x 1

坦白說我已經先買了香皂,應該沒有必要買沐浴乳。但是覺得用這洗澡,可以增加我的男性魅力,宣稱我的獨立自主,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買回家了。是的,我是因為吳彥祖的關係所以買了這個品牌的沐浴乳,我是盲目又容易被廣告洗腦的消費者,就像我是因為金城武所以用Biotherm,滿意了吧。(淚奔)

Gillette刮鬍泡沫 x 1

一直都用這牌子的,而且都是檸檬味道,因為便宜,沒其他原因。

心相印200抽面紙 x 3

我好像有面紙恐慌症,總覺得住的地方要有足夠的面紙。倒也不是要拿來做什麼壞事啦(挑眉),就覺得面紙用完會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先前買的三盒還沒用完,這次又買了三盒。至於為什麼挑這個品牌?因為便宜,而且盒子的顏色跟我房間很搭。

500 ml Zero可口可樂 x 7
萊姆 x 4
妙潔保鮮膜 x 1

我是重度可樂愛好者,沒辦法。加萊姆是一種奢侈,四顆萊姆的價錢幾乎比七罐可樂還要貴。下次我要考慮用檸檬就好。

保鮮膜是用來包切下來沒用完的萊姆。(寫到這裡發現我在萊姆上的投資太多了。。。)

王老吉 x 2
青島啤酒 x 1

以上兩品均為當地特產。王老吉是一種涼茶飲料,在中國很紅,先前還有看到名為「壬者吉」的仿冒品,真是熱情奔放。我不是很愛喝酒,多半是和朋友出去開心時才會點酒來喝。不過品嚐當地的啤酒似乎成了一種融入、認識所在地的必要手續,而當地產的啤酒多半也因為最新鮮所以特別好喝,而且便宜,所以就買了罐試試。原本想找Erdinger,但未尋獲,略感失望。

立頓溫潤紅茶25包裝

其實我只是要拿來放在電話話筒上的。剩下的二十幾包該怎麼處理還蠻令我傷腦筋的。(謎之聲:把它們泡來喝掉呀,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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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住在設備和服務太完整的地方,會減低很多採買的意願與理由。我很愛逛超市和大賣場,但這次卻有種無法施展手腳的感覺。還記得六年前耶誕節前夕,在Sainsbury採買以準備耶誕大餐,邊哼著Lost in the Supermarket,那是我在倫敦最美好的回憶之一。當天回宿舍烹煮食物時,赫然發現電視新聞傳來Joe Strummer過世的消息,除了驚訝與不捨之外,冥冥之中更覺得自己和the Clash有著一種無法言述的聯繫。

又,結帳時看了推車裡的物品,有種「原來這些就是獨居的單身的男性會買的東西呀」的感嘆。

喃喃20080929

中午吃完飯,沒直接回到辦公室,走到公司邊緣地帶,午後太陽露臉,廣場中間的噴泉無預警地啟動,一些水珠濺到了身上。想跟什麼人講講話,但手機無法撥回台灣;芮回家了,又忘了將珊與她老公的電話輸入,於是又把手機塞回褲袋。

臨接著是一棟略顯老舊的公寓大樓。陽台曬晾著衣物,各色不同的衣架,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會覺得自己比較貼近天津真實的生活。從以前我就喜歡望著一個個窗櫺,想像著不同的住家裡上演的各式各樣的人生。東京、Basel、倫敦、台北,他們都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過日子呢?有時候覺得很不可思議,一棟大樓就有那麼多種的生活,那這個世界究竟是以什麼組成的、該如何運行?又,我究竟該用什麼心態與方法去理解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呢?

假期從昨天晚間搭上車展開。我慶祝假期的方式竟然是爆睡,昨晚九點半躺在床上看Bourne Supremacy,意識開始模糊;一點半讓鬧鐘叫起,為的是看Moose拼二十勝,想不到看完常富寧開場後衛星訊號竟斷了,於是只得繼續悶頭睡到今早六點半。換了衣服要下樓去運動,沒想到健身房也休息。於是回房間拿了MP3 Player與運動外套,出門去慢跑,從一大街到二大街,穿越一大片空地,跑上公路,繞過高爾夫球場,最後又繞回住處。路上遇到幾個跑者,登時覺得吾道不孤,甚感欣慰。今天初探索路線,中間還停下來問了兩次路,幾次跑上了柏油路時遭自行車騎士頻頻回頭望,不知道是不是佔用了自行車專用道。

後來跑到了公路上,突然有點緊張,想說自己會不會跑錯,一路往北京去了。耳機裡Stone Roses的How Do You Sleep以一種莫名的方式給我勇氣,於是我悶著頭繼續跑,北京就北京吧,寧說敢走就有答案,那麼敢跑也就會有終點。我一邊用嘶啞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地唱著"Does it feel any better now? / Does it mean anymore? / When the angel of death comes knock knocking, and banging at your door."無視收垃圾的大叔詭異的眼光,繼續向前衝,一個轉彎,看到熟悉的地標,才放下了心。

走進園邸時,昂首闊步,像是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長征或是大探險,說穿了也僅是在附近的大街跑了一圈,不過有時候就要刻意製造些許成就感。生活嘛。

2008年9月27日 星期六

喃喃20080927

由於十一連續假期,因此本週末還是要連上兩天班。今早鬧鐘忘了設定,足足比普通多睡了半小時,還好有及時驚醒,沒遲到。從上週報到至今,還沒休過一天假,雖說上週去成都出差算是玩樂性質,但畢竟沒反完全放鬆,還是得早早爬起來沐浴更衣打領帶,心裡總有點壓力。想想再一天,接著就是整整一週的長假了,還是頗期待。其中大概有兩天要去天津市區出個小差,天津媽祖廟的活動,我和另一位資協要去當貴賓。照理說怎麼也輪不到我,只是我們是唯二留守的台籍幹部,所以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蠻想去看看在天津的媽祖廟和台灣的有什麼不同。

早上和兩位較年輕的幹部一起搭車,一位是日本人,一位是台灣人。台灣人想找話題跟日本人聊,就從NBA開始講起,發現對方沒什麼反應,就講到鈴木一朗,但依舊沒有太大的反應,所以台灣人也就不多說了。當時我好想插嘴:對呀對呀,水手隊成為一支100-100的球隊了,豬頭B實在是傳奇人物;還有Ichiro今天剛好達成自新人起來連八年200安100 Runs的變態成績,但據說隊上還有人看他不爽想扁他一頓。NBA喔,我看超過十六年了,你知道Jason Williams今天宣布退休了嗎?我從來沒喜歡過他,但他退休這件事情還是讓我有點錯愕。

但,我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可以歸因於我坐在前座,不好回頭插嘴,也可以說因為他們兩人用英文交談,我一下不知道該用英文還是中文跟台灣人聊。總之我又吞了一大段話。這一個禮拜我吞下的話大概夠寫成一本王文興的小說了。

接到媽的電話,她以為我放假,媽說了台灣有颱風;在餐廳吃晚餐時聽到隔壁桌擔心班機被取消,長假回不去台灣;搭電梯時遇到一位主管,「台灣做颱風呀」,我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什麼是做颱風,大概跟我住在三「勞」有異曲同工之妙。

現在放的是Bob Dylan的Visions of Johanna,66年"Royal Albert Hall"的傳奇現場版本。我從來不曾去細細研究過Dylan究竟在唱什麼,僅僅偶爾想跟著唱的時候會去找歌詞,就像昨天聽到One More Cup of Coffee (Valley Below),沒及時找到歌詞,只意思意思地唱了兩句"One more cup of coffee for the road,....one more cup of coffee before I go,.... to the valley below...."

2008年9月26日 星期五

喃喃20080926

ESPN壞了將近一週,基本上除了我剛來的幾天,都是時好時壞,猜想是衛星的緣故。目前畫面卡在道奇對教士的比賽,Manny在打擊區,七局下半,道奇七比一領先。右下方還有個LIVE的字樣;停滯的現場,頗有Groundhog Day的味道。

很少用你 / 妳去稱呼他人了,都是用「您」,少了點親暱感,很忠實地反應出我目前的處境:人人對我很好,也很客氣,但不親近。一個人上班、吃飯、下班,在空蕩蕩的健身房裡踩著腳踏車,聽小布希發表完關於Bailout的談話又迅速躲回辦公室,CNN的主播狂批了他一頓,但我那當下居然還蠻能感受他的心情。

搭車時聽同事說瀋陽下雪了。車上眾人或感嘆、或嘖嘖稱奇。那台北呢?

看Michelle Monaghan上Jimmy Kimmel Show宣傳新片,她懷孕了,有點悵然,Kiss Kiss Bang Bang裡的Harmony居然懷孕了,不再瘋狂了嗎?聽她說自從懷孕後,便變得很愛吃水果,我想到隔壁每天卡茲卡茲吃著各種不同水果的孕婦同事,也想到冰箱裡幾乎發霉的兩個蘋果和一個水蜜桃。把它們清掉時我有很強烈的罪惡感。

Crosby, Stills & Nash唱著Suite: Judy Blue Eyes。突然覺得Judy是個不錯的名字,就把未來要養的第二隻貓就叫做Judy吧。

2008年9月25日 星期四

喃喃20080925

和同事穿過公司門前大街,去小攤買報。粉嫩嫩的同事,穿越馬路卻絲毫不現懼色,大剌剌地往路中間一站,絲毫不理會呼嘯而過的往來車輛,輕輕柔柔地跟我講述著中國媒體的狀況。我好幾次顫抖著嘴唇想問她:妳妳妳妳……妳們……過馬路都都都都都不走斑……馬線的嗎?但還是把這個疑問硬生生吞回肚了,一來是想這一問或許有輕視她們的意味,二來是男性賀爾蒙作祟,於是死撐著裝出一副也是漫不在乎的神情,任憑喇叭震天狂響,在車陣中力做鎮定貌。回辦公室以後檢查了腳指頭,嗯,沒有被車子碾掉任何一根,還好。

隔壁的同事挺著個大肚子,經目測研判預產期或許就在這幾個月。就如同一般懷孕的婦女,這位同事的嘴巴也特別饞,昨天喀吱喀吱地啃蘋果,今天則是唏唏簌簌地吃西瓜,光聽著聲音就覺得有趣,得使勁憋著才不會笑出來。下午拿到長輩送我的餅乾與鳳梨酥,旋即分了一大半給她,她怯生生地和我道了謝,沒隔多久又聽到她卡啦卡啦地吃了起來。

還是逃脫不了被女性環繞的工作環境呀。哎。

收到和我在成都一起喝咖啡聊中國發展的記者大哥的回信:「十月之後,杭州天氣大好,秋風四起,螃蟹肥壯,有江南興味,期待你能來走走!」到現在還是常覺得自己生活在武俠電影的場景裡,講起話來都像是金庸小說裡的對白。或許我該回信寫道:「改日必當造訪,盼促膝長談,痛飲星巴克,豈不快哉!」

收到家裡托人帶來的包裹,一個貼身小包、兩條毛巾、六本書、幾類瓶瓶罐罐的藥與清潔用品,還有一台相機。該拿來拍什麼呢?突然有點不知所措了起來。

正聽著Carole King在Carnegie Hall的現場,溫暖平實的歌聲搭上優美流暢的旋律,帶來了屬於秋日的小小幸福。

2008年9月24日 星期三

喃喃20080924

前天腳傷復發,不太明白為什麼。就算是扭到,也應該歸咎到大前天在健身房騎了半小時的腳踏車,但那當下也沒感覺有任何不舒服。反倒是前天長輩請吃完飯以後,回到床上躺著看洋基主場最後一場比賽以及Sopranos時,才越發感到不舒服。昨天走起路來一跛一跛,今天又莫名其妙地好了。對於醫學的問題,我從來都是不求甚解。

昨天沖澡時想到,或許可以藉由這個傷懷念著某人呢。

秋天似乎完全不眷戀天津,來了一天便離開。低溫細雨,讓我想到台北的冬日。下班坐在車上等司機開車時,我讓車門半開,望著半邊的天空,邊哼著John Cale的A Child's Christmas in Wales。下雨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這一曲,灑落一地的雨季斷片。

2008年9月23日 星期二

And so the story goes

年紀越大,越不知道該怎麼去交代自己的生活,也越來越無法顧及太多人。簡單地說,一個禮拜以前,我帶著公司所願意支付的超重範圍內的行李,來到了天津。略悶的天氣,陰沈的天空,分不太出來和台北的差別。友善的司機接過我手上的行李後,將我載往住所,我們嘗試交談,但隔一陣子後便回歸沈默。現在突然叫司機掉頭回機場吧,我半開玩笑似地這般胡亂想著,到底有幾分認真我也說不上來。

接下來的兩天就在住所與公司間往返,第二天我決定自己走路回住所,脫離空調,感受一下真實的空氣。我順道到了TESCO買了一些洗衣用品,準備學村上春樹以洗衣晾衣度過星期天。我捧著一個新買的臉盆,裝滿了洗衣粉、衣架、洗衣籃等,緩緩走著。一聲聲喇叭劃破初秋凝滯的空氣。原來這就是真實的空氣。我沒有想到會有一個國家那麼全心全意的熱愛按喇叭這項活動,人人都要來一下。走到一半我便開始焦慮起來,每一聲喇叭都讓我心悸不安,我曾經認真思考遇到下一個按喇叭的駕駛時,要帶著微笑客客氣氣地說:「沒你是咧八三小,林老師咧!」我想賭賭看他們會不會被我溫柔的語調與憨厚的外表騙過,以為那是一句讚美或是認錯的話語。但最終我並沒有這樣做。

而最終我也放棄自己洗衣,每個月花點錢包給人家處理。每天有乾淨熨燙好的襯衫可以穿,比一個禮拜一次的安靜而孤獨又不上發條的星期天還要實際的多。

記了也忘了很多名字,講錯不少話,表錯不少情。我將這歸咎為好陣子沒工作的後遺症。慢慢學到了一些東西,比如這邊稱司機為「師傅」,稱主管為「領導」,網址是「域名」。有人叫我陳專員、有人稱我為陳先生,也有人把我的英文名字唸成「掐死」,嗯,我倒蠻喜歡後者的,帶著一種惡趣味。

天津的位子還沒坐暖,星期五一大早便接到「領導」通知,四小時後我就在飛往成都的飛機上了。每餐都是一盆盆紅豔豔的各色菜餚,想想出國前還和HL去吃了川巴子,想說以後到北方就吃不到川菜了,結果不到一個禮拜我到了正宗川菜的發源地。其麻辣的程度讓我一度懷疑隔天起床會不會肛門被灼傷,嘴唇腫大如蔡依林;前者略有體驗,後者並未成真。不到四川不知道自己原來不擅吃辣。原本最後一晚要打給在成都讀書的朋友,請她帶我去逛逛成都,順便體驗體驗數當地庶民生活,結果在宴席上遇到了一個杭州的記者大哥,與我嚴肅地討論起了中國的過去與未來,於是最後我們便在另一個庶民生活的重鎮 - 星巴克裡度過了我在成都的最後一晚。聊的相當盡興,然而我望著窗外的街景,不免有些悵然,最後只好安慰自己,路上的人們與街廓其他大城市也沒有太多的差別,我也沒錯過太多。

機場 - 飛機 - 機場 - 轎車,人生可以化約成一個個的空間、手提箱、文件、表格。有何不可?於是我又回到天津,繼續過著身為「掐死」的生活。

今天中午離開辦公室走去吃飯時,發現天突然涼了,沒有一點徵兆。同事們瑟縮著快步往餐廳移動,我也跟隨了過去。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真實,沒有了用來洗衣、不上發條的星期天,卻還剩下安靜而孤獨。

不知道何時這個BLOG會再被擋住,在那之前,我就盡量寫吧。

2008年7月26日 星期六

Also a proper way to say goodbye

在瑞士的最後一天,在月台道別時,我幫拉塔和鐵人拍下了一張照片。兩個人手拉手、肩並肩,連頭歪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小學低年級回家時都要排路隊。全班先在教室外的走廊集合、整隊,接著行禮如宜地齊聲道別,先和老師鞠躬,小朋友再彼此鞠躬,並且整齊畫一地唸著:

「老師再見,小朋友再見,大家明天見!」

當時大部分的同學住在致遠一路的方向,甚至還要分好幾隊;往天母的同學包括我在內只有四個人。路隊長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女孩,另外兩個隊員一個高高胖胖,就像小叮噹裡的技安(我知道已經正名為胖虎了,但我堅持要稱他為技安);另一個男孩大頭厚嘴唇,憨憨的,講起話來有點大舌頭。都市的孩子在水泥叢林裡少了冒險、玩耍的機會,小時候心眼也還沒長出來,每天就老老實實的回家,再加上路隊長和我都是過份認真嚴肅的孩子,她是班上被記最多優點的孩子,我則是唯一沒有被記過缺點的小朋友,所以就算另外兩個男孩子想撒野也無法揪眾而行。當時我家公寓樓下的鐵門壞了,僅能勉強闔上,一推就開。有一回路隊到了我家,那個高高胖胖的男孩很興奮地早我幾步跑到我家門前,大聲宣布說:「他家的門是壞的喔,你們看!」然後便一腳踹開鐵門,門撞到牆上,發出「鏗」的一聲沈重巨響。那男孩嚇到了,我則是惡狠狠地瞪著他。他似乎知道闖了禍,一臉愧疚,幫我把鐵門拉上,訥訥地跟我道了歉。

現在想想,我當時確實太嚴肅了些。

路隊長和我住在同一條街上,相隔大概兩百公尺,她家開電器行,櫥窗裡放滿了各種廠牌、不同尺寸的電視機,每當有重大事件發生時,店門口總會聚集不少路人盯著螢幕裡播出的新聞。她膚色偏黑,班上的孩子都稱她為黑美人。她一隻眼下方有一個小小的肉瘤,不知是否因此而總是瞇著眼。我曾經暗暗地想過如果沒有那顆小小肉瘤她的眼睛會是什麼樣子,但卻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分享過這個念頭。

小四小五在倫敦,回國後和低年級的同學就斷了聯絡,加上小學生莫名其妙的彆扭,明明一個夏天前還是一起奔跑玩鬧的朋友,長一個年級換個教室後,也像陌生人一般不往來了。我再也沒遇過技安同學,我家的鐵門後來總算修好了,可惜沒機會秀給他看,不過我想他也早就忘記這檔事,或是一點也不感興趣了吧;國中時在市場的電動間裡常看到那個厚嘴唇同學,我很愛看人家打電動,有一回我剛好站在他後方看他玩三國志吞食天地,他技術很棒,我看得津津有味,相當入迷,他玩到一個段落站了起來,跟我說:「這道給你!」然後便默默地走出店門。他的聲音已轉為低沈,咬字仍如幼年時那般不太標準。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後面盯著他玩的小胖子就是他小一小二時的同學,拙於表達感情如他者便以一道電動招待老友。當然我想這個可能性很低,十之八九是時間到了要趕著回家吃飯。

黑美人路隊長跟我讀同一間國中。青春期的她原本纖瘦的身體裹上了一層薄薄的脂肪,不變的是秀麗的輪廓,還有眼睛下方那顆小小的肉瘤。當時我班上有個同學暗戀她,那同學理著平頭,個兒小小,總是坐在第一排,當時的父母總會刻意買大幾號制服,以防孩子發育太快穿不下,隨著日子過去,班上同學的長褲漸漸變成了七分褲,襯衫的鈕釦也都被逐漸鼓起的胸膛或肚皮給繃開,唯獨他的褲腳還是拖在地上,穿冬天外套時肩膀處軟趴趴地下垂,兩手伸長了卻還無法探出袖口,頗有卓別林般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味道。國中時小男生對小女生示愛的方式便是引起對方注意,有一天班上打掃時清出了一隻死老鼠,我那古靈精怪的小個兒同學拎著死老鼠,丟到黑美人負責打掃的中庭。不久後黑美人出現,聚集在二樓觀看的男孩們開始鼓譟,想看她被嚇得花容失色的窘態,想不到她面不改色地拿著掃把畚箕,「唰」地便把死老鼠掃起來,同其他垃圾與樹葉,俐落地倒進了垃圾袋裡。大夥像是碰了一鼻子灰,自討沒趣,便草草散了。

後來聽說黑美人考上某商職,這消息有些令人錯愕,因為像她這般品學兼優的女孩理應加入小綠綠的一員,但坦白說我對她一無所知,畢竟除了一些片段的低年級記憶、她家經營的電器行與她處理死老鼠所展現的決斷力,我又知道些什麼呢?她的學校和我讀的高中很近且在同一個方向,但印象中我從來沒在公車站或是車上遇過她。然而這也是一個我長期疑惑、卻永遠也無法(且無須)得到解答的疑問了。

上了大學後我還在校園看過她一次。那是黃昏時分,在夕陽灑落的椰林大道上我見到她和一個土木系的男孩親暱地走在一起。那層如糖衣般的脂肪消失了,長裙襯出了她纖細的腰身,消失的還有她眼睛下方的那顆肉瘤。我無法映證她那少了肉瘤的臉龐是否與我幼年的幻想相同,畢竟隨著時間過去,她除去了一個臉上的小瑕疵,而我也遺落了一個小小奇想。

大三去歐洲自助旅行前夕,我到她家的電器行買空白錄音帶。在櫃臺服務的是她姊姊,長她一歲,圓圓的臉甜美的笑容,殷勤地問我要做什麼用?有沒有特別偏好的品牌?後來我的記憶一片空白,只記得回家時口袋裡少了一張大鈔,然後手上多了二十個空白錄音帶。將這段遭遇講給當時的旅伴拉塔聽時,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念了我一頓。最後多餘的錄音帶送給了一個在羅亞爾河的學長。「我就拿回家給我女朋友吧,她一定很高興,」學長說。然而數年後我遇到另一個也認識這位學長的朋友,她信誓旦旦表示,那個學長在法國那段日子始終保持單身,因為他當時的女朋友在台灣,且女方家長反對他們交往,而學長始終深情不悔,令人為之動容。當時我也傻了,後來和一同去自助旅行的旅伴確認,大家記得學長自己說當時在法國有女朋友。這也成為了另一樁懸案。

七月中拉塔與鐵人飛過半個地球回到台灣。在聚會後我搭上回家的捷運時,他們兩人以幾乎跟照片一模一樣的姿勢,與我揮手道別。於是我想起了那張照片,以及童年時學習道別的場景,一支路隊,一個小女孩,一間已經不存在的電器行,還有幾個無法也無須解答的疑問。

2008年5月15日 星期四

芮 (A proper way to say goodbye)

芮將她在台北的最後一個晚上留給了我。在各喝了一杯調酒後,我們順著安和路往忠孝東路她的租處走去。這條路我只和她一起走過,邊走我邊想,或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這樣走在這條路上了。

我不擅長兩件事:道別與安慰他人。有時候想想這兩件事其實是相同的,在和人道別時,同時也是揮別自己某個時期與某種生活型態及情緒;安慰則通常是針對那些未竟的、遺落的種種。或許我真正不擅長的是面對「失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與姿態去承受。

國中的畢業典禮結束後,當我們嘻嘻哈哈跑過花圈拱門時,聽到學妹小聲地說:「他們怎麼都沒有哭啊?真冷血。」當下心裡揚起了一陣愧疚感。大學畢業典禮,在抗議的白布條、如同參加國小演講比賽的畢業生代表致詞、唱了只聽過兩次且完全不知道歌詞的校歌後,我們畢業了。我走向ZC,要同他講些苛薄話,嘲笑這一團混亂與荒謬時,驚見他眼中泛著淚光:「唱校歌時我哭了。」我吞下那些即將滿溢出的垃圾話,灼熱的愧疚再度浮現。要離開第一份工作時,當我看到一群人排列舉著我英文名字的字母氣球時,我當下只說:「好了好了,快收起來,這一帶人來人往,很丟臉的。」回樓上辦公室吃炸雞,聽到我的AE抱怨:「他怎麼這個樣子!」時,那股熟悉的灼熱感又襲捲而來。

陪著芮打包時,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和她道別。我幫芮把一大包衣服塞進背包裡,並幫她架好背帶的支撐鐵架。看著她的托運行李從一小包逐漸膨脹成為一大袋,我不禁開始擔心起超重的問題,以及她究竟能否提得動。我提議陪她去機場,或者明早幫她把行李抬上客運,不然就我幫她把一些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先帶回去,之後再寄給她,然而所有提議都被她所拒絕。「連我男朋友都沒那麼呵護我了。我從來也就不是個小公主呀。」芮總捨不得我花錢或時間,無論是加薪、升遷或是領到一筆分紅獎金,她總有理由跟我去大吃大喝一頓,並且抵死不讓我出一毛錢。她會趁做臉或是說想來天母玩玩的理由,就這麼出現在我家門前。她還會在我生日時,即便已經忙到半夜,但仍會趕在午夜前透過電話唱生日快樂歌為我慶生,慚愧的是我卻一直不知道她確切的出生日期。每次見面和分開時,她總會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芮就是這般近乎寵溺地疼愛著我。

芮也是那群拿著字母歡送我的前同事之一。在我致離職詞的那次公司大會上,我說,有一個高高的女孩,國語說得不太好,她很疼朋友,希望大家以後多跟她聊聊,也麻煩以後大家多照顧她。我邊說芮邊狠狠地、放肆地哭泣。

最令我難以忘懷的道別場景,是那個離開阿姆斯特丹的週末早晨。Rob早起為我擠柳丁汁,為的是不讓我空著肚子上路;薑子姐放棄了難得的週末賴床特權,硬撐開眼皮,裹著毛毯坐在沙發上陪我聊天,她小心翼翼地用衛生紙包了一顆李子,要我帶在火車上吃。離開前我為他們拍了一張照片,纖瘦嶙峋又睡眠不足的兩人抱在一起,露出燦爛的笑容。彼時他們很窮、很拮据,卻也很快樂。他們給我的、教我的,是我所無法回報的。

芮和我邊打包邊喝著從巷口7-11買回的飲料,電視新聞談論著新政府上任後可能帶來的房市榮景與兩岸三地的股市走向。清空的房間狹窄依舊。對我來說夠大了,芮說,我以前在香港的房間只有這一半大小。我本來想看看她和她男友先前爭吵而潑灑了紅豆湯在牆上的那片痕跡,但芮說房間重新粉刷過,蓋掉了那一片淤紅。看來我錯過親眼目睹歷史遺跡了,我笑說,你們都沒有保護現場與證物的概念。

曾有一個女孩在我上飛機前撥了通電話給我。之後的旅途中我一直想著她,在山裡,在蜿蜒的公路上,思念更加真切,且伴著厚重的疼痛。我跟她說我一直想著她,她問我為什麼,我回答,但沒有完全坦白。

從芮的房間離開時,我多帶了一個背包,裡面裝了她帶不走送給我的物品。「好了好了,今晚不哭了。」我們笑著,開心地擁抱。原來這就是我們道別的場景,那麼樣的自然,並具備現實的生活感。我再次體認到我們終究不是生活在好萊塢電影裡,否則不可能安排在擁抱時男方還拎著兩包清出來的垃圾;也不會安排在離別時,男方找不到手機,在兩人跑進跑出瞎忙一陣後,才發現根本就在男方的袋子裡;最後,也不會在男方要蒐集last looks的時候,安排女方出現在樓梯間隙,以致於男方腦子裡只留下昏暗且片斷的女方側臉。

隔天清晨,我被悶悶的鬧鐘鈴響給吵醒,昏著頭摸索了好久,才發現鈴聲來自芮給我的背包裡。我拿出了那隻陪了芮十幾年的Miffy兔鬧鐘,將它按停,指針標示五點半,這是芮說她要起床趕車的時間,可見她昨天設好了鬧鐘,卻完全忘了這回事而把它給了我。我想打電話叫芮起床,卻想起她的手機sim卡也在我這兒。我只能乾著急,希望她起得來,別錯過客運了。

我把包包裡的東西一樣樣掏出來,除了鬧鐘與手機sim卡,還有筷子盒、名片、健保卡、打火機、外套與食譜。我怔怔地瞧了它們好一會兒,才開始緩慢地體認芮真的離開了這件事情。我看了看芮的健保卡,終於我知道她的生日了,這個她不肯說我也不好意思問的謎底終於揭曉。

不久前芮寫了封Email給我,還附上了她新家的照片。我回信說,I will visit you one day. That's a promise.許下這個承諾的我,正坐在瑞士Basel鐵人與拉塔的家中。我不擅長道別,所以我旅行,在一次次的相聚與分別裡,我練習正確而誠摯地說再見,學著面對失去;同時也試著找尋我自己,並割捨某些過去。這就是我旅行的意義。

2008年4月26日 星期六

[敗] Apr. 19~23, 2008

at 佳佳:

R.E.M. / Live (2CDs + DVD)

R.E.M. / Accelerate

有時候一些樂隊與歌手會超乎喜歡不喜歡的價值判斷,而成了一種習慣:習慣性地期待他們的新作品,習慣性地購入他們每一張專輯,對我來說R.E.M.就是這樣一個樂隊,坦白說,和那些入主我的萬神殿的搖滾眾神比較起來,我沒有特別為他們瘋狂,但看到他們的新作品,還是會拿去結帳。或許跟收齊了他們先前作品有關,就好像希望看到鈴木一朗連續200支安打的球季延續下去一般,總捨不得這個記錄中斷。

前者是2005年於都柏林的現場,後者是他們08年的新作品,聽說評價不錯,希望能在Around the Sun這張略顯疲態的專輯後,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新作。

Wilco / A Ghost Is Born

Wilco / Sky Blue Sky (2CDs)

剛剛查了一下,發現除了第一張A.M.以外,我把他們其他的作品都收了。坦白說他們的生涯作品並不豐富,但品質都相當高,算是近年來發現的一個愛團。SBS那張是演唱會紀念版,多了五首歌。

at 金革唱片:

說來慚愧,這間店開了一年多,而我說要來造訪也說了一年多,今日終於托柯老姐之福來此一遊,果然就有收穫。店裡感覺很好,可以試聽,片子相當多,可以在這裡泡上好長一段時間。今天隨手挑了以下六片,只花了687元,價格相當親切可愛,店員也很好,感覺很不錯的一間店。以後會常來逛吧。

Mary Hopkin / Earth Song, Ocean Song (LP)

披頭的Apple唱片公司簽下的第一個女歌手,Paul McCartney親自幫她製作了第一張專輯,有過幾首英國暢銷單曲,出了兩張專輯以後就消失了,網路上找到的資訊也不多。Apple好像沒有挖掘出什麼獲致商業上或是音樂成就上成功的樂隊或歌手,先前買過一張Badfinger的BBC錄音,沒太深刻的印象。看來會唱歌不見得會發掘人才,就跟會打球不見得能當教練一樣……(Isiah Thomas:躺著已經中好多槍了,不差你這一發)

這張1971年的作品Earth Song, Ocean Song是Mary Hopkin的第二張專輯,還是可以看到一些big names,包括製作人Tony Visconti,以及翻唱Cat Stevens的The Wind。會買下這張最主要是在翻唱片時,聽到音響裡流洩出的吉他與人聲,突然有一種被觸及的感覺,所以就去問了店員,直接拿到櫃臺結帳了。希望這真的是我內心的共鳴,而不是金革的喇叭比較貴比較好的緣故。(但我想這一定也佔了很大成分……)

George Harrison / Cloud Nine (LP)

這張唱片我找了大概有六七年,每到一間新的、好的唱片行,翻到George Harrison的作品時,我總會看看有沒有這張1987年的Cloud Nine,但據說這張沒有CD化,或是絕版已久。我只聽過這張專輯的主打歌Got My Mind Set on You,許多年前在MTV台看到MV,自此這首歌的旋律與MV便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今天算是了結了一樁心願。

Billy Joel / Piano Man (LP)

對我有特殊意義的一張唱片。1973年的作品,和三十年後的我有了互動與結合。

Elton John / Madman Across the Water (LP)

1971年的作品。Tiny Dancer是一首可以瓦解所有防線、令人崩潰的曲子。
Eurythmics / Sweet Dreams (Are Made of This) (LP)

1983的作品。坦白說我不是他們的大粉絲,連米粉都不算吧,但這首歌實在太經典,不得不買回家珍藏。前幾年有重發他們的作品(CD),有bonus tracks等加料,有興趣者可以考慮。

Elvis Costello & The Attractions / Get Happy! (LP)
1980的作品,就算用現在的標準來看,這個神經兮兮充滿焦慮的傢伙一樣還是酷得不得了。有看過High Fidelity的人更不可以錯過這張專輯了。

2008年3月30日 星期日

[敗] Mar. 29, 2008

at 佳佳(西門):


V.A. / Elizabethtown Vol. 2 (OST)

如果要選出這一年影響我的電影,那絕對是Cameron Crowe的Elizabethtown。確實,它不是Cameron Crowe的出色作品,甚至不少人對它頗失望,無論是劇情發展、略顯蹩腳的男主角,甚至連Cameron Crowe一向自豪的音樂編排,也受不少樂評質疑其混亂乏味。但對我來說,本片較他先前的作品,都還要來的深刻雋永,大概跟自己最近的生活也有關吧。06年隨著DVD出版所發的選輯,與Vol. 1不同之處在於本輯以Great American Radio的概念,模擬美國電台所播放的歌曲,摻雜了搖滾、藍調、草根、放克、電子等不同音樂元素,頗有聆聽樂趣。

(Vol. 1在台灣找不到呀,嗚,偏偏djangos又倒了。。。。)

Wilco / Yankee Hotel Foxtort

數年前朋友便燒給我這張專輯,然而在這一兩年才聽出味道,因此決定把他們的唱片收一收。02年的作品。喜歡這張的朋友可以去聽聽他們芝加哥的現場專輯Kicking Television,不少曲目出自這張Yankee Hotel Foxtort。

Blur / Blur

Blur的作品大概就收到這裡吧,之前或之後的不想在買了,畢竟慾望無窮而資源有限。97年的專輯。

Air / Moon Safari

98年的作品。想買這張唱片大概有六七年了,不是缺貨就是價錢不友善,當天終於入手,算是了卻一樁心願。

2008年3月25日 星期二

Thunder Road

如果要選出我最愛的The Boss的歌曲,毫無疑問我會選Thunder Road。一首非常簡單、平淡,卻充滿了難以言述的豐沛感情與能量的歌。Thunder Road講的不是複雜的心靈、曲折堅貞的愛情,而是一個男孩,開著一部破車到女孩家門口,要她跳上車,跟他一起離開這殘破的小鎮。單純的執著、天真的自信、巨大的熱情與對未來的憧憬,再漫長的篇章與精密的論述,都沒有這一首五分鐘的曲子能夠如此確實地刻畫出美國夢。

以下是The Boss 1975年在Hammersmith Odeon的現場版本,再也沒有比單純的鋼琴伴奏來的動人了。


The screen door slams, Mary's dress waves
Like a vision she dances across the porch as the radio plays
Roy Orbison singing for the lonely
Hey, that's me and I want you only
Don't turn me home again, I just can't face myself alone again

Don't run back inside, darling, you know just what I'm here for
So you're scared and you're thinking that maybe we ain't that young anymore
Show a little faith, there's magic in the night
You ain't a beauty but, hey, you're alright
Oh, and that's alright with me

You can hide 'neath your covers and study your pain
Make crosses from your lovers, throw roses in the rain
Waste your summer praying in vain
For a savior to rise from these streets
Well now, I ain't no hero, that's understood
All the redemption I can offer, girl, is beneath this dirty hood
With a chance to make it good somehow
Hey, what else can we do now?
Except roll down the window and let the wind blow back your hair
Well, the night's busting open, these two lanes will take us anywhere
We got one last chance to make it real
To trade in these wings on some wheels
Climb in back, heaven's waiting down on the tracks

Oh oh, come take my hand
We're riding out tonight to case the promised land
Oh oh oh oh, Thunder Road
Oh, Thunder Road, oh, Thunder Road
Lying out there like a killer in the sun
Hey, I know it's late, we can make it if we run
Oh oh oh oh, Thunder Road
Sit tight, take hold, Thunder Road

Well, I got this guitar and I learned how to make it talk
And my car's out back if you're ready to take that long walk
From your front porch to my front seat
The door's open but the ride ain't free
And I know you're lonely for words that I ain't spoken
But tonight we'll be free, all the promises'll be broken

There were ghosts in the eyes of all the boys you sent away
They haunt this dusty beach road in the skeleton frames of burned-out Chevrolets
They scream your name at night in the street
Your graduation gown lies in rags at their feet
And in the lonely cool before dawn
You hear their engines rolling on
But when you get to the porch, they're gone on the wind
So Mary, climb in
It's a town full of losers, I'm pulling out of here to win

在Youtube上看到了另一個有趣的版本,1997年當The Boss到了義大利拿波里時,面對旅館外面歡呼的群眾,他拿出了口琴、吉他,和群眾一起大合唱了Thunder Road:


很多人問我究竟什麼是搖滾樂、搖滾精神,喏,這就是了。

2008年3月23日 星期日

[敗] Mar. 21, 2008

at佳佳(西門):

Bruce Springsteen & the E Street Band / Hammersmith Odeon, London ’75 (2CDs)

Hammersmith Odeon對我來說是個格外具意義的演唱會所在,除了73年David Bowie告別Ziggy Stardust在那裡舉行以外,2003年5月17日我也在那邊看了Neil Young的演唱會。三十年過去了,場地沒什麼變化,我還把附的小紅色望遠鏡拿了回家,當作紀念。

這場是Bruce Springsteen和E Street Band為了宣傳Born to Run的演唱會,彼時的Bruce Springsteen儘管作品頗受好評,但仍未獲致商業上的成功,甚至面臨唱片公司要與之解約的命運,想不到就靠著Born to Run讓他登上了搖滾巨星的地位,並且持續紅了超過三十年,始終不墜。

一個努力力爭上游的搖滾歌手與樂隊面臨解散壓力的演出,嗯,還真有點Almost Famous的味道。

Blur / Modern Life Is Rubbish


Blur / The Great Escape

Brit-pop的時代轉眼間也是上個decade的往事了,那可算是我的音樂啟蒙,而Blur更是我最早接觸的Brit-pop樂隊。後來因為愛上了Oasis痞子兄弟,因此Blur雖然沒有敵意,但是也少接觸了。上個月整理唱片櫃時,才發現自己的收藏裡沒有幾張Blur的作品,剛好昨天逛到EMI第二件半價的活動,所以就趁機把這些專輯帶回家,算是補齊自己過去遺落的那塊拼圖。93以及95年的專輯,Blur最顛峰時期的精華作品。之前聽說Graham Coxon有意回鍋,希望這不只是謠言而已。



Beck / Sea Change

02年的作品,和上述的Blur一樣,這也是懷舊補齊的採買,畢竟當年他那句”I’m a loser baby, so why don’t you kill me”可是我憤怒時期的座右銘之一。

(又,這封面是要向David Bowie致敬嗎?)

The Strokes / Room On Fire

他們第一張Is This It相當令我驚豔,就我個人而言算是00年以後少見的秀異樂隊與專輯。昨天看到他們第二張專輯特價,也就買回家了。雖說我一直認為他們是「新」樂隊,但他們第一張專輯也是2001年發的,這張也已經是2003年的作品了。老天哪,我的音樂年限真的還停留在九0年代。。。。

簡單歸結,這可以算是一次自以為新潮卻早已落伍的半懷舊式的敗家行為。

2008年3月17日 星期一

怪癖

怪癖跟偏好不太一樣,就我的理解,偏好是可以被大多數人接受,且可以克制的。怪癖的生成通常沒什麼理由,或者是有某種羞於啟齒的原因。總之是個別人會覺得「啊?」這樣的習性。

前陣子跟比較熟的朋友聊天,都會問他們有什麼怪癖,也會分享自己的。我的怪癖如下:

1. 掀起妳的蓋頭來:馬桶蓋保持掀起

這大概是我的怪癖裡嚴重,且最不能被接受與理解的,特別是女性朋友。我不能接受馬桶在非使用時期,馬桶蓋是放下來的。這會給我一種不潔感,認為好像有人大便大到一半就跑走了。我這個怪癖的影響層面,廣及我廁所的使用習慣,在外面除非必要,不上大號;若去的地方沒有小便斗,就會盡量少用廁所;非得使用不可,譬如說即便只是去朋友家的浴室洗個手,我都會忍不住把馬桶蓋掀起來;看電影或電視廣告如果有馬桶蓋放下來的影像,不是撇過頭不看,就是轉台……

















當然我這個怪癖遭受過不少挑戰,大部分女性朋友表示,馬桶蓋放下來是尊重、體貼女性的表現,我完全了解,但很遺憾的是我完全沒有辦法配合,只能向廣大的女性朋友說抱歉,我會盡可能在其他部分對大家溫柔體貼,但唯有馬桶蓋這個部分我無法妥協。如果真要找學理上的支持,是有專家表示,馬桶蓋應該常常維持掀起的狀態,這樣才免得囤積細菌,不過我不會援引這樣的說法,因為在內心深處,我知道要保持馬桶蓋掀起來這個堅持,純粹是自己的怪癖。


2. 三的倍數

小學時候學過判斷多位數字是否為三的倍數的方法,如果該數字串相加起來是三的倍數,那麼該數字就是三的倍數。舉例來說,28765008,2+8+7+6+5+0+0+8=36,3+6=9,9是三的倍數,那麼28765008就是三的倍數。從此每當我看到車牌號碼,我就會驗算看看它們是不是三的倍數。其他的數字串我偶爾會算一算,但最偏愛的還是車牌,大概是因為車牌的數字比較短,但又無法一眼看出,還算有點挑戰性吧。

3. 長芽的馬鈴薯

這個怪癖源於在倫敦讀研究所的時候。有一次為了做馬鈴薯蛋沙拉,我買了一大袋馬鈴薯(大袋的比較便宜),即便我很努力的吃,但後來還是有兩三個在我的食物櫃裡擺了比較久。某天早上我要出門去圖書館時,打開食物櫃要吃玉米片,猛然發現幾個如流星鎚一般的物體出現在我眼前,定神一瞧才發現那就是之前的馬鈴薯。聽說馬鈴薯長芽以後就不能吃了,於是我便把它們丟了,沒想太多便去圖書館。想不到我在圖書館讀書時,不斷地想到那幾個長芽的馬鈴薯,越想越噁心,只覺得長芽的馬鈴薯好邪惡、好敗德,宛如撒旦降臨一般,回住處以後我又把櫃子清了清,防止邪惡擴散……

聽過不少朋友說,把長芽的部分削掉就可以吃啦,我還是會覺得不太舒服。掉在地上的東西要我吃都沒問題,但是長過芽的馬鈴薯我可是敬謝不敏。還記得有一次去北美館看一個展覽,有一位愛爾蘭的藝術家以馬鈴薯為主題,其中有幾張攝影作品為長芽的馬鈴薯,那當下我便如逃命一般地飛奔出該展場。










4. Qoo與台灣阿龍之歌

當我一度肥胖又滿懷憤怒的時候,我完全無法接受所謂的「流行音樂」,剛開始上班時,有同事喜歡一進公司便在座位上放流行歌,提振自己的精神,但每每都把我搞到精神脆弱;還有一次加班時,對面的同事反覆大聲地放著王心凌的「愛你」,也搞到我險些比魚翔拳早一步坐上崩潰教主的寶座。

出社會一陣子後,痛恨流行歌的傾向減弱了,肥胖與憤怒的程度也減少了許多,當然這是跟以前的自己相較,跟一般人比起來的話還是偏高,但是我還是無法接受卡通角色唱著莫名其妙的歌詞,搭配上呆板的旋律。Qoo和台灣阿龍完全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組合:藍色的小動物跟飲料有什麼關係?「喝的時候酷,喝完臉紅紅」這是什麼鳥?一隻黃色的恐龍跟保險有什麼關係?「希望每天都是星期天」??這這這這是什麼歌詞呀?

(爆怒)

以上是我的怪癖,本來想說陸續增加中,但是想想,有些怪癖也會隨著年紀大了而改變或甚至消失,人的延展性一直都是最不可預料的事情。然而我也不會希望怪癖減少,因為總覺得人如果沒有一兩個隱晦的癖好,好像也乏味了些。

2008年3月13日 星期四

Poo & Book

前幾天逛批踢踢八卦版,看到了一串關於「圖書館大便症」的討論,即是逛圖書館與書店時,突然會有腸胃異常蠕動、括約肌hold不住的現象。原po還提供了幾個網址,我連進去研究了一陣子,除了學到不少關於排泄的單字以外,看那些傢伙你一言我一句煞有其事地認真討論著,也讓我差點笑到抽筋。網址如下:

http://www.chiprowe.com/articles/poo.html
http://ask.metafilter.com/19556/Bookstores-the-natural-laxative

簡單歸納幾點眾人的討論結果:

1. 因為有在廁所閱讀的習慣,所以看到書的時候,就如同狗聽到餵食鈴聲就會流口水一樣,大腦就會暗示你要便便了。(個人覺得這還蠻有說服力的。也還好本人完全沒有在廁所閱讀的習慣,不然之前在書店工作時應該會直接把座位換成馬桶)

2. 書籍是由樹木所製成,樹木的氣味有助排便,所以聞到這氣味就會想上大號。(所以森林公園不該禁止遊客任意大小便。還我排泄權!)

3. 看到太多想買的書引起興奮與緊張,因此造成腸胃異常的蠕動。(那我以後逛唱片行要準備包大人)

4. 太過整齊的排列引發焦慮,也順帶引發便意。(典型的不會生牽托厝邊)

5. 佛洛依德肛門期的理論,因為圖書館與書店是很多人的媽媽最早帶他們去的地方,所以這些地方讓他們回想到在媽媽懷裡的安全感,以及那段想拉就拉、想撒就撒的日子,所以括約肌就忍不住放鬆了。(佛洛依德真是旅行居家必備良品,什麼都可以拿來解釋,什麼都不奇怪。佛爺爺萬歲!)

怪不得先前工作的書店那麼重視廁所,還得過台北市最優良公廁獎,這果然是高明的行銷集客手法呀。

又,這促使了我想要來研究為什麼坐在電腦前會挖鼻孔的問題。有人有一樣的症狀嗎?

2008年3月9日 星期日

[敗] Mar. 7, 2008

at eslite music(敦南):

The Bevis Frond / London Stone (LP)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封面吸引所以買下唱片,不過這樣的經驗的確不多,不過既然是去黑膠文藝復興的場子,就讓自己臣服於唱片封套的設計也無妨吧。93年的作品。入手前對此團一無所知,只覺得封面的照片古樸深邃,音樂應該也是同一個調性,今天上了AMG查發現此團似乎是迷幻搖滾掛的,由Nick Saloman為其靈魂人物,應該說是唯一固定團員,跟magnetic fields的Stephin Merritt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Elton John / Elton John (LP)

有一陣子會有點羞於告訴人家我在聽Elton John的唱片,後來覺得那種心態實在莫名其妙,而且Elton John和Bernie Taupin在七0年代早期聯手的作品實在太動人,這一系列的創作足以將他們拱至與Lennon / McCartney及Jagger / Richards同等的輩份與高度。70年的作品,重點在於開場的"Your Song",私心認為最最最最棒的一首情歌。



2008年3月3日 星期一

I'm f*cking Matt Damon / Ben Affleck

人物與背景簡介:Sarah Silverman與Jimmy Kimmel是男女朋友,而Jimmy Kimmel總喜歡在其脫口秀節目最後消費一下Matt Damon,每次都說「我們請到了Matt Damon,但是因為時間不夠,所以下次再見」等等。於是Sarah Silverman就和Matt Damon聯合演出了這隻動人的MV……



當然,最後Jimmy Kimmel也找了Matt Damon的最愛以及眾多大牌狠狠地婊了回去。


感想:
1. 雖然第二支MV是全明星陣容,但我還是覺得第一支真是熱情奔放創意無限呀。
2. 美國人惡搞的幽默感與尺度真令人佩服。
3. 延伸閱讀:Star war kid & Matt Damon on Jimmy Kimmel Live & Scotty doesn't know。(請逕行上youtube打入關鍵字)

2008年2月28日 星期四

[敗] Feb. 24, 2008

at 佳佳唱片行(西門町):

V.A. / Classics from John Peel's All-Time Festive Fifty

2006年發的合輯。好吧,我承認我買錯了,因為我以為這是John Peel的live session,結果拆開了聽才知道是名曲匯集,而且大部分曲子我都有了,小嘔。不過一來算是對約翰剝皮爺爺的致敬,二來看看唱片公司如何將這些曲子編排,也是有趣的一種聆聽方式。(特別是我的iPod死掉了,沒辦法玩廣播或是自製歌單。臭蘋果。。。。)

Nick Cave & the Bad Seeds / Henry's Dream

EMI買兩張、第二張半價的活動,在架上翻到這張唱片,92年的專輯。製作人是Neil Young的老搭檔David Briggs,頗好奇他們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Air / Original Motion Pictures Score for the Virgin Suicide

本來想買Moon Safari的,講了五六年一直沒入手,頗汗顏,但這張有半價的活動,因此先帶回來家。但坦白說我對於這部電影與小說更有興趣,我是Sofia Coppola以及Jeffery Eugenides的迷,改天去找電影來看。

2008年2月23日 星期六

有才華與不那麼敏感

「我還滿想談感情,但要遇到一個見面能舒舒服服在一起的很難,他看待我的生活,總有一天會覺得壓抑或嚇壞。我想遇到那種『我知道妳很忙,幹!不管,陪我去看電影』的人,最怕互相體諒到反而不了解對方。

有才華的人最後會跟不那麼敏感的人在一起,是因為他也許不了解妳,但給妳一個全心全意的笑容,很多要的只不過是這個;就像一般人喜歡有才華的人,是因為可以反映出他們心裡渴望的繽紛世界。也許以後跟我在一起的人,是個滿有幽默感、但不見得是這個領域或任何行業裡超大卡的人。」

——張懸

2008年2月20日 星期三

流動的饗宴

曾經有個女孩問我有沒有《流動的饗宴》。最近瘋狂地想讀,她說。

我在一個同事的離職信裡第一次聽到這本書:「如果你夠幸運,在年輕時待過巴黎,那麼巴黎將永遠跟著你,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饗宴。」我買了一張藍色的唱片送她,附了一張小字條,我說,知道妳喜歡旅行,希望這張唱片能陪著妳去許多地方。她打了通電話謝謝我,從此斷了聯絡。

在R的婚禮上我又遇到了她,當時我因為聽聞了一些事情,因此對她頗有不滿。如果她和我開玩笑、表現熱絡,我一定要狠狠澆她一盆冷水。在知道她也會出席婚禮後我一直這麼想。到了婚禮舉行的飯店,看到婚禮裝飾用的氣球拱門,那些不滿突然煙消雲散:這是屬於R的日子,我是來祝福她,不是來和別人生氣的。我走進新娘房,看到她,還有正在和大家照相的新娘R,我們略帶生疏地打了招呼,客氣有禮的小聊了一下。她身型依舊,臉上卻看得出歲月的痕跡。宴席上她坐在另一側,整晚我們幾乎沒交談,她只能聽以前的老闆對於每一道菜不停地大發議論,並且逼問她的近況。

隔了幾天收到她寄給大家的婚禮照片,有我和R的搞笑照,還有其他同事的獨照,唯獨沒有她的影像。我希望她幸福,希望巴黎能夠永遠跟著她。那張藍色的唱片裡,有一首關於巴黎、旅行、鄉愁、接納與承受的曲子。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這首歌。

我去了巴黎兩次。第一次一行四個人,住在蒙馬特的青年旅社裡,隔兩條巷子就是著名的風化區,再順著大街走下去便是有著大風車裝飾的紅磨坊,巷口便是後來因「愛蜜莉的異想世界」而大紅的咖啡館,彼時只是一間不起眼的小店,後方就是白色的聖心堂。

第二天一早我和拉塔去散步,寒冷的早晨,我們挽著手繞圈圈似地一路亂走,停在街頭看早晨的列車經過,在咖啡館外感受透出的蒸汽,在一簍一簍廉價的特賣品中玩鬧似地挑選醜陋而便宜的衣物。走回旅社的路上我們經過了一間肉舖,我跟拉塔說,不知道為什麼,但在很久很久以後,我相信我會記得這肉舖主人拿著火腿走出店門口的樣子。

再訪巴黎,我成天戴著墨鏡,將相機大剌剌地掛在胸前,到哪裡手上都拿著一本旅遊書。是的,我是個觀光客,不是旅人,就一個禮拜,我不可能也不願意矯揉造作地體會當地人的生活,於是我見樓就拍,看到紀念品就買,在麥當勞和五塊歐元的中式吃到飽餐廳打發飲食,從巴黎左岸走到羅浮宮只為了去上個免費的廁所。我試圖用庸俗去痛恨一個城市。

一個在巴黎讀書的學姐約我見面,我坐地鐵到了巴黎近郊的一個修女經營的女子宿舍去拜訪她。那個下午我們在宿舍共用的廚房裡煮飯吃,然後在她房裡談了長長的話。我說擔心自己進了社會便會迷失自我,但其實那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只是公式化地把三流小說與電影劇情裡可能發生的情節,拿出來當作自己的煩惱。學姐說,你要在心裡保留一個詩意的所在。我沒問她該怎麼做,又到底那是個什麼樣的所在。我只記得她說這番話時的認真表情,還有從她背後的那扇窗看出去,宿舍對面的公園,青黃色的落葉灑了一地,秋天在我們談話時悄悄地蔓延開來了。

在一個通宵慶典的隔天凌晨四點,我乘著火車離開巴黎,再也沒有回去,再也沒有見到那個學姐。

很久很久以後,我在圖書館架上找到了《流動的饗宴》,並把它讀完。我打去出版社,接電話的小姐應該被問了許多次,一聽到我提到這本書,便馬上回答說這本書絕版很久了,他們也完全沒有庫存,譯者據說有再版的打算,但卻遲遲沒有動靜。我謝過她,掛上電話。

海明威年輕時待過巴黎,我也是,還有那個瘋狂想讀《流動的饗宴》的女孩。海明威記得丁香園、寫作的小閣樓、費滋傑羅、莎士比亞書店、利普啤酒館;我記得蒙馬特的肉販、詩意的所在、聖心堂上的蔚藍天空與噴射機拖曳出的長長白線。我想把《流動的饗宴》從圖書館偷出來,寄給那女孩,問問她記得些什麼,然後同她說說,那些曾經而徒然無謂的庸俗、憤怒,以及思念。

2008年2月14日 星期四

小朱

中午吃飯的時候看到小朱,他沒什麼變,外型、低沈的喉音、開玩笑的方式,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說怡君是第一名的菜市場名,那麼小朱應該是第一名的菜市場外號,每個人身邊好像多少都會有一兩個小朱,隨著年齡與地位的增長,或許可以升級成為朱大哥、老朱甚至是朱老。我猜想我的這位小朱應該還停留在小朱的等級。

高中的時候我覺得如果小朱是女的,我就會娶他。很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有著一頭自然卷的頭髮,趴著睡完覺會呈現自然的蓬鬆狀態,但今天他的頭髮是壓平的,梳成了比較正式的西裝頭。應該用了不少髮膠吧,我這麼暗想。

小朱的皮鞋發亮。高中時期他就很重視自己的打扮,並不時散發出古龍水的味道。對於一群教室後方常常傳來垃圾臭味,汗濕的上衣與襪子混雜隨意掛在教室座椅上的臭男生來說,他實在是愛乾淨到有些令人感覺詭異的程度。

小朱高中時候就交過幾個女朋友,其中有一個是用B.B. Call追來的,不知道是別人打錯還是他亂撥電話,總之和一個不明的女子就這麼互call了起來,那個燠熱的夏天,他經常下了課就去公共電話回call。據說是個大他幾歲的女孩,「大姊姊喔!」我們露出豔慕的神色,卻又要裝出不在乎的瀟灑。小朱很低調,直說他女朋友長得不好看,沒人相信。終於在聯考的第二天,他女朋友來陪考。嗯,從此證實了小朱是不會說謊的。

我大四那年的春節,小朱打了電話給我,說和另一個高中同學已經在來新竹找我的路上。他們開了一部幾乎解體的二手車,引擎持續發出「嘎嘎」的巨大聲響。那是個暖冬,車子沒有空調,三人直冒汗,把車窗搖下時,剛好撲鼻而來一陣濃烈的牛屎味,揮之不去地殘存在車裡好一陣子。我們開到了南寮漁港,看到大家都在放風箏,於是也去買了一只,怎知新款的風箏和傳統的操控方式完全不一樣,等到忙了大半天終於放了起來,三人就像中了邪一般止不住地放肆大笑,記憶中我幾乎不曾這樣笑過。

小朱站在我右方三公尺處,只要轉頭打聲招呼,他就會逼起那低沈的喉音,學高中校園那隻孔雀,戲謔地叫出我的名字。他會的,我確信。但我把帽子戴了起來,低著頭繼續吃飯,直到他走出店門。

我沒認他,因為我變了太多。過去幾年我努力改變自己,但在那刻才發現,沒變的是我依舊沒辦法與我的改變和平共處。